胡同里有只猫,牠原本生活朴素,周围也有很多好朋友时常找牠分享食物、爬高上低一起玩耍。
日子本该这么过,但后来有一天,牠蹿上山顶跳到那栋古老神祠屋檐上。
牠才发现,大千世界,无比美好。
原来世界不仅有牠从小到大生长那条胡同,还有钢铁森林还有城市那番流光溢彩。
一道道迷人光线,闪过猫咪眼睛。
牠决定,要去大城市寻找未来。
但是,大城市拥有大城市自己的规则,那里有很多猫,可是再没有一只如牠以往那些朋友般友好,牠们很护食,很懂得保护自我地盘,对任何胆敢涉猎入自家地盘的流浪猫施以尖爪和牙齿,所以猫咪终日伤痕累累,饥肠辘辘,眼里失去了光彩。
原来大城市也不见得好,小胡同也不见得不好。
有的人天生适合这种残酷的竞争,有的人就应该如同钟摆按部就班地摇晃。
有时候与能力无关,有时候只须选择最适合自己的活法。
猫咪意识到了这个道理,但是牠已经不能回去了。
牠必须强迫自己加入这种竞争。
牠的骄傲不允许牠退缩。
于是猫咪又一次加入了撕咬,和以前没有纷争没有血腥的自我说再见,因为想要在大城市立足就必须变得残酷一点……
属于猫咪的故事还在《胡同里那只猫》延续,但这个结局是开放式的是引人遐想的,牠究竟能不能站稳脚跟,能不能凭借毫无优势的身体和大城市那些性格各异的猫老大战斗到最好,都成了让人扼腕沉思的事情。
歌曲也是这样。
在温澜版本之中,充满了猫咪迷失在大城市中的无奈,整首歌曲特征偏向悲剧,尤为令人怜悯。
其实,歌曲中这只猫咪又何尝不是在讲述温澜小姐自己。
她来自新竹原住民部落马里阔丸溪,是一名少数民族,大山里走出来的孩子,被宪哥发掘之后才找到归宿,在此之前她本人的经历像极了那只迷失自我的猫咪。
如果她没有遇到宪哥,说不定还在某家餐馆洗盘子,还在浑浑噩噩地怀念她有家人有朋友的故乡?
当然,即使是这样遇到伯乐,属于温澜小姐的人生依然充满了颠簸。
她的演艺生涯,她的未来,远远称不上明朗。
在第一张个人专辑《第六种感觉》成绩不温不火之后,她开始转型为火辣风格,后来发现火辣风格并无法挽回成绩,她又改成舞曲风格,风格改来改去。
阿尔发为了她的转型全员上阵,光婕轮为她创作过的歌曲都多达十七首。
她说是师妹却比师兄更早出道,等师兄出道红透半边天她却还是那个她,师兄红到整个亚洲天王,仍不分场合时不时提点她,她却还是名不见经传的。
为了捧红她,阿尔发不知耗费了多少力气。
而这种支援这种不顾一切的扶持,没有赌徒性格的老板,是不可能做出这种决策的。
但其实,温澜小姐唱跳俱佳,有着少数民族标志化的高音、纯净音色和与生俱来的舞蹈细胞,至于说颜值方面此时的温小姐脸部充满了原住民女生的野性,偏古铜色的肌肤更是一种和欧美女生契合的高级感,要不然宪哥也不会认准了包装她。
可她就是不火。
纵观整个月岛乐坛,在此后的二十年时光里,也是一件未解之谜,让人讲不清理由。
其实,苏宇知道问题出在哪,这个问题想要解决也很简单。
因为这整个公司的人对她定位都不准确,温小姐其实只是一个初来乍到大城市的小女生,并不像宪哥设想的那样拥有厚重的经历,拥有足以回顾人生的能力。
现年二十岁的温小姐其实你只能拿初生牛犊来培养,就把她当成情窦初开,拿充满桔子酸甜气息的歌曲来包装她,什么少数民族什么只身前往大城市追梦这些,都不应该成为她身上的标签。
温澜她就是一个简单纯粹的女性歌手,她要发第一张唱片,应该把所有烂漫青春的因素都带上,而不应该沉重。
历来转型成功的歌手很少,尤其女歌手,第一炮必须放响,否则影响一辈子都不是开玩笑的。
但是,在盖瑞的办公室里,苏宇第一次听到婕轮亲手演绎《胡同里那只猫》DEMO,他意识到这满公司也只有婕轮对温家师妹的定位是准确的。
DEMO里根本听不到任何悲情因素,有的,只是初入大城市的少女对故乡好友的想念,以及拥抱未来明媚人生的肯定态度。
它是一首D调小品,如果排除文珊给它加入的词,改成更积极向上的文字,这完全就是另一种感觉了。
婕轮手指在电子琴上跳跃着,他好像要用这种形式告诉在座所有人,放在专辑里那首歌不是我的本意。
这当然不是他的本意。
可他只是一名小小的音乐助理,一名小小的作曲人,和当时金牌制作人屠瑛相比,公司只会买屠老师的帐而不是他的。
他手下的旋律是欢快的了,是夹杂着乡下田野里玩耍时的笑意的,是令人一听就为之神醉的抒情民谣。
是一种拥有他强烈自我风格的歌曲,虽然并不是R&B,但一环绕一环充满迷幻气息的离调运用得鬼使神差。
像是有只猫有时跳进回忆漩涡有时又回归现实,戏谑和黑色幽默以及扬起脸上胡须、仰望城市初升旭日的希望眼神,共同将副歌推上高潮。
忽然,在婕轮背后,响起一道哼哼声。
那哼哼初始比较干涩,但婕轮右手扣了扣耳廓,然后手放在琴键上,为哼哼的人降了一个调。
苏宇坐在盖瑞和蔡诗韵中间,眼前是萧萧自顾自站起来,纤纤身影来到电子琴前,默默地哼唱起了一首没有歌词的调子。
苏宇斜眼看去,发现盖瑞办公桌上有一个便签本,他顺手抓了过来掀开空白页,在上面写起了漂亮的水笔字。
[词:山里溪水明亮,还照见着我跳跃的影子吗|
我想大概没有,我的老鼠朋友们你们还好吗|
我的大猫小猫,公猫母猫朋友,你们还好吗|
你们会不会因为我走掉,就难过到吃不下睡不着|
我想大概没有,但是没有关系,生命只有一次|
不好好争取未来的人,永远都是傻帽,还不如瞎掉|
我来到大城市,去过了还不算去过,我连路都走不好|
那里好多车,好多人的脚,我疲于奔命,终于有个地方避雨|
有一只猫毛发湿漉漉,牠招呼我睡牠身底下的干草堆|
我就在干草堆上,向你们报信,请来找我吧,我们涉足城市|
就当一只城市猫,就当一群城市的猫|
请带上我们家乡淳朴的瑰宝,请带上我们山里猫儿的活泼,请来当城市猫……]
写完长长一段,苏宇走过去把便签本塞给萧萧。
萧萧正哼得起劲,她还以为苏宇跟她捣乱来着,于是举起本子想要砸他。
但,橘色室内光把那页纸照得色彩温暖,她一下就浸入了那些字句那些笔画里。
她在一阵哼哼之后,开始加入歌词伴唱起来。
?山里溪水明亮,还照见着我跳跃的影子吗|我想大概没有,我的老鼠朋友们你们还好吗|
我的大猫小猫,公猫母猫朋友,你们还好吗|你们会不会因为我走掉,就难过到吃不下睡不着|……
音乐声附和着女声柔柔婉婉的慵懒嗓音,以及时不时加入的猫叫,在这间不大的办公室中回响。
没有高端的器材来配合这首歌,不过通过盖瑞和蔡诗韵两位观众瞪直眼睛的情况来看,这无疑是一首,不出世的杰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