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安署的人来了?
怎么这么快?
不,应该说为什么会上门?!
听到门外的声音,许言如遭雷击,心底难以遏制地浮现些许慌乱。
他的确想过官方可能有后续的调查,但绝不是这种方式。
“冷静……冷静,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慌,倘若对方掌握了确凿证据,没道理这么坦诚,更大的可能是破门而入,或者自称查水表……”
许言疯狂进行心理暗示,脸上浮现出疑惑的神情。
他瞥了眼面露茫然的许诺,深吸口气,主动迈步走到门前,抬手握住门把手。
要不要跳窗逃跑?这个念头突兀跳出,但转瞬便被压下……
自己可不想当通缉犯……况且,他并不认为仅掌握“读心”术的自己可以武力对抗联邦政府……
拉开房门,昏暗的楼道里老式声控灯照亮两名警员。
其中一个,赫然是身材高挑,额头光洁的女探员宁兰。
她身旁,站着另一名穿着黑色制服的男青年,寸头,国字脸,面无表情,给人种危险的气质。
“宁警官……”许言故作诧异,“发生了什么事?”
宁兰眸光深邃地凝视着他,足足三秒,才缓缓道:
“贾文的案子,出了一些小状况,需要你配合调查。”
顿了下,她目光越过门缝,看了眼穿着睡衣,紧张无措的女孩,补充道:
“冒昧打扰,希望你跟我们去署里一趟。”
“不是……这位警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许诺慌了神,快步走过来,将许言保护在身后,活像只护崽的小母鸡,胸脯起伏,结结巴巴解释,“我弟弟他……”
宁兰挤出笑容,温和道:
“你是许诺吧,不要急,只是了解些状况。”
“可……”
女孩还要解释,纤细的手腕却给许言攥住了。
“不要紧的,我认识这位警官,去去就回来,你在家等我。”许言用平静而强硬的语气说。
许诺大而圆润的眸子定定看了他几秒,勉强点头。
许言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看向两名警官:“前面带路。”
“好。”
他穿上运动鞋,在两人一左一右,隐隐夹击下缓步下楼,气氛凝重而紧张,即将出单元门时,宁兰突然问了句:
“你睡觉不脱衣服的么。”
“没啊,这段时间起床比较早,看复习资料来着,你们就来了。”许言面色如常道,“十一月有资格证考试,我姐唠叨个没完。”
宁兰回忆着修理铺桌上的资料书本,没说什么。
楼下,两辆灰蓝色,喷涂PCE白色硕大字母的,关闭了警灯的汽车停靠,车旁站着数名探员,紧张戒备。
从他们手按在腰间的动作可以看出,随时准备拔枪。
“上车吧。”宁兰说。
许言没有反抗,钻进警车后排,女探员与那名寸头青年跟上,坐在他左右。
旋即,后者突然从口袋里扯出一根高强塑料绳,说道:
“抱歉,请配合一下。”
用高强度材料制造的绳索,软而强韧,很多时候替代了金属手铐的作用。
许言抿了下嘴唇,余光瞥见车外探员们手中的枪械,从心地伸出双手。
等被绑上,探员们蜂拥上车,车辆缓缓驶出小区,他才愤愤地说:
“宁警官,到底什么意思?贾文的案子为什么来抓我?你们总不会怀疑我是凶手吧。”
宁兰沉默了下,道:
“具体情况等到署里会和你说的。”
而后便不再说话,警车内陷入沉寂,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入街道,呼啸着朝治安署大楼返回。
……
凌晨五点钟的首都圈,天已渐亮,霓虹灯大多熄灭,稀薄的晨雾于钢筋水泥构造的城市中飘荡。
许言眯着双眼,透过铁网密布的观察窗,看着外面的景色,心乱如麻。
期间,他尝试读取几名警员的念头,但得到的信息大多混乱无序,毫无价值。
他的手依然被紧紧缚着,这无疑是嫌疑人才有的待遇,这意味着,对方绝不是简单问询,而是通过某种关联,锁定了自己。
哪里出的问题?
是返回的路上,没有完全避开摄像头?
还是对王徒的尸体搜刮并不干净?
他毕竟缺乏犯罪经验,无法短时间理清头绪。
“换个思路……先假定是最糟糕的情况,我杀人的行迹的确暴露了,那我该如何自救?按照联邦法律,通缉犯已被剥夺人身权利,我又是反击,所以法律层面不是重点……”
“真正威胁我的,是其中涉及的超凡因素,尤其是那本笔记……未曾露面的‘买家’能影响官方,所以,我绝对不能暴露自己拥有笔记的事实,这是底线……
呼,幸亏我晋级了超凡,对笔记的掌控能力提升,后者已经进行了伪装,否则干脆自爆算了……”
“唔,伪装后的笔记能否被人看出特殊?不确定,希望不会……”
许言思绪起伏,考虑着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审问。
不多时,前方出现了玻璃表面,气势恢宏的治安署大楼。
警车驶入大院,停在灯火通明的门口。
“下车吧。”宁兰拉开车门。
许言有些费力地跳下来,被警员们“簇拥”着。
这时候,许言突然大声道:
“宁警官,配合PCE是市民应尽的义务,但法律会保护每个无辜的公民,对吧?”
一道道目光投来,神色各异。
宁兰愣了下,认真盯了他几秒,肯定地点头:“当然。”
“那就好。”
许言仿佛吃下了定心丸,迈步被带入大楼,略微眯起的眸子深处,掠过一抹亮色。
就在刚刚,他刻意用语言引导,尝试进行了“读心”。
并听到了宁兰心底的声音:
‘他为什么这么问?是被吓住了吗?说起来,难道这件事与他无关?是了,他只是个履历清白的普通人,可王徒的死亡实在疑点重重,这个通缉犯的目的是什么都没搞清楚……’
唔,官方也不知道王徒的目的么……这点对我很有利……
许言念头急转,被押入电梯,升上四层。
带到一间审讯室内。
而后宁兰二人离开,只留下许言独自一人,拷坐在冰冷的塑料审讯椅上。
他面前是一张桌子,房间四壁皆空,只在左前方墙角,固定着摄像头。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没过多久,审讯室房门打开,进来三个人。
为首的,是个四十余岁,身材微胖,梳着背头的中年人,不怒自威。
左侧,仍是老熟人女探员,手中多了个笔录本。
右侧,是一名短发青年,戴着厚厚的黑色边框眼镜,看着有些书卷气,手中是一只电子平板。
三人在他对面坐下,头顶灯光偏移,照在许言脸上,刺得的他眯了眯眼。
“知道我们找你做什么吗?”宋庆山面无表情,率先开口。
许言摇头,又点头,一副紧张的神色:
“宁……宁警官说,是贾文的案子。”
“你对贾文的案子有什么了解?”
“我……第一次知道是宁警官来走访,后来又和她闲谈了一次。”
“你如何知道凶手与半年前的那起车祸有关?”
“我……我不知道,只是觉得巧,都是司机莫名其妙撞人,所以猜测可能有关系,怎么,我难道猜对了?”
“猜的很对。”宋庆山盯着他的脸,似要捕捉到许言表情的细微变化:
“杀死贾文的凶手已经找到了,不过,我们找到他时,已被人杀死了。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什么?”许言惊愕,仿佛极为意外:
“我不知道这件事,我只是个修家电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表情无比真实,宁兰与书卷青年不禁对视,眼底有些讶色。
宋庆山脸色猛地沉了下来:
“好,那我问你。昨晚19:00左右,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许言回忆了下,说道:
“我天黑的时候下班,想着去旧货市场逛逛,但路上想起铺子里机器没关,就回了铺子一趟,之后天黑了,就直接回家睡下了。”
“你期间打没打过电话?”
“这个……真没有。”
恩,那张不记名黑卡我回来路上就丢掉了,手机记录也进行了清除,根本不怕查……许言丝毫不慌。
宋庆山突然笑了,是冷笑:“红博,把照片给他看。”
那名戴着厚厚眼镜,有些木讷的青年将手中平板推给许言:
“我们追溯了那通电话,发现是张黑卡,但号码激活时间就在不久前,所以尝试联络了附近的‘零售商’,查到了售出黑卡的店铺,连夜上门调查,这是那间店里的摄像记录,上面出现了你的身影。”
许言低头看去,视频里,的确是他购买手机卡的一幕。
虽然用帽子遮住了半张脸,但仍能依稀看清。
再不济,只要找那名店主来此对峙,就能确认身份。
名叫“展红博”的青年扶了扶眼眶,又取出一个封装的塑料袋,里面是一根末端烧焦的头发:
“这是我们在现场找到的头发,根据DNA化验,并不属于王徒,如果你愿意,我们稍后可以与你进行比对。”
许言沉默不语。
审讯室内陷入一阵安静。
宋庆山老神在在靠着塑料座椅,去摸口袋里的雪茄,脸上露出智珠在握的笑容。
作为审讯老手,他已确定眼前的少年的确是“举报者”,并且曾抵达案发现场。
这意味着,少年大概率目睹了王徒死亡的经过,并很可能知晓杀死王徒的‘超凡者’的身份!
是的,在场三人从未想过眼前少年就是凶手,那太不可思议,在他们看来,许言只是个“知情人”、“目击证人”的角色。
是个寻找真正凶手的“突破口”!
“我承认。”安静的气氛中,许言脸上没了佯装的紧张与无辜,变得无比平静。
宋庆山笑了笑,展红博摇头,宁兰面露惋惜之色。
然而下一秒,许言的话便令三人齐齐抬起头来,露出愕然的神情。
“我承认,王徒是我杀的。”
审讯室内,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