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世事便是如此,纵然宝玉不理事,贾兰不怕事,也难保旁人不会挑事。
这日贾政下了值刚回到府中自的小院,侍妾赵姨娘便笑吟吟地走过来服侍自己更衣梳洗。
这赵姨娘乃是探春与贾环的生母,虽是家生子的出身,在贾府里身份称一句低下也无人反对。
但有一项,她是早年由先荣国公贾代善亲自指给儿子贾政,因此在府里虽不受待见,却也没有人让敢真的把她给惹急。
说到底终究是贾政对赵姨娘与别人不同,这阖府上下,唯有赵姨娘一个私下敢跟贾政谈些八卦风流之事,哪怕最后被贾政训斥她还是一直乐此不疲。
贾政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对家庭生活也是渴望的。
恰好赵姨娘便满足了他的这点需求。
此时贾政见了赵姨娘这副八婆般的模样,哪能猜不出她要干什么,笑骂道:“怎么,今天又要编排哪个?”
赵姨娘陪着笑亲自端着茶给贾政,待他喝过之后,才道:“妾身又不是那长舌妇转世,哪来那么多的八卦?只是今儿听环儿回来,说族学里出了件怪事,便想说道说道给老爷听。”
“哦?”贾政好奇地放下茶杯,这贾府族学说句难听的称之为一无可取也不为过,自从贾兰离开族学前去叠翠书院念书后,贾政几乎已经不对族学有什么指望,只是想着有个地方让宝玉呆着,免得他整日无所事事学坏了去罢了。
今儿居然在族学出了怪事?赵姨娘一句话便勾起了贾政好奇,可听着听着贾政眉间便紧锁起来。
贾兰今儿去了族学,还打了宝玉的随从?
“这是什么事?”
“具体原因妾身也不知……”
得,这下无疑让贾政的好奇心白白被吊在半空,顿时心痒难耐,气得贾政又数落了赵姨娘几句,之后便起身离开,准备到王夫人院里看看。
笑嘻嘻地送走贾政的赵姨娘倚在门框边,嘴里露出一个奸计得逞的笑容。
此时王夫人院里早已上演了一出大戏。
那宝玉的奶娘李嬷嬷见孙儿被打得不成人形,顿时就失声大哭,听了锄药三人添油加醋的经过之后登时气得浑身哆嗦,嘴里不由自主的骂道:“好你个不要脸的小蹄子!好嘛!连老娘也不放在眼里了是吧!”
说罢李嬷嬷气冲冲地赶到王夫人院里,一见面就扑通一声跪下大哭:“求太太提老奴做主!”
这下子把王夫人弄的一脸诧异,连忙让金钏儿、玉钏儿将李嬷嬷扶起,问是什么回事,听得是贾兰为了晴雯把宝玉的长随给打了,心中登时就有些不舒服,脸色一阵变换,脑海里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李嬷嬷也是人精,知道贾兰在府里虽然不声不响,其实深得贾政的重视,也不敢随意挑拨王夫人对贾兰的不满,只是将火一个劲儿的往晴雯身上引。
王夫人听了这话,偏着头想了想,问身边的婆子:“可是那赖嬷嬷领进府里,得了老祖宗赏识,赐给了宝玉的那个丫鬟?”
身后周瑞家的躬身回道:“太太好记性,正是那位。”
王夫人皱眉疑道:“我记得这丫头跟着宝玉也不是一日半日了,怎么往常从不见你提起?”
她就在内宅,深知里面各种倾轧,这晴雯怎么说也是贾母看中的,若无铁一般的证据,断难处理。
李嬷嬷忙道:“太太不知道,这晴雯在宝二爷院里,那丫头仗着她生得模样儿比别人标致些,又生了一张巧嘴,在人跟前能说惯道,掐尖要强。一句话不投机,她就立起两个骚眼睛来骂人,妖妖娇娇,大不成个体统。”
见王夫人脸色越来越差,李嬷嬷心中自以为得计,装作痛心疾首的样子补了一句:“原本这也就罢了,既然是宝二爷的屋里人,总归有那么一天的。可偏生那狐媚子又是个不甘心的,如今见了兰哥儿要发达了,又迎了过去,老奴是兰哥儿被这狐媚子勾了过去,耽误了前程。”
王夫人听完,登时就勾起心里的一桩往事,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顿了顿,便让周瑞家的先把袭人喊来。
李嬷嬷心里正得意着,却不料早在她走进王夫人小院时,便有人便急急地往外走去。
贾兰打了李贵,心知此人必有报复,所谓打了小的,引来老的,李贵在贾府的依仗不过是其祖母李嬷嬷罢了,便先一步让秦士联络上了茗烟,后者早就恼了李贵在宝玉身边作威作福的样子,便一口答应。
待李嬷嬷进了王夫人院,早有相熟的下人告知茗烟,茗烟转眼就将消息传了给了贾兰。
贾兰此时正在黛玉的潇湘馆里与她谈着《神雕》这个话本,得了秦士回报,心念一转,顿时猜出李嬷嬷的毒计:“这是想要借刀杀人!”
黛玉在一旁浑然不解,听贾兰略略提起今日族学之事后,对李嬷嬷的行径也是鄙视不已。
“不行,得赶紧喊宝玉过去才是!”黛玉连忙让紫鹃去找宝玉。
贾兰看着紫鹃离去的背影想了想道:“单宝二叔过去恐怕不济事,还是我亲自过去一趟才保险。”
“既如此,你快去!”黛玉一听也觉有理。
袭人到了王夫人院,看得如此情形,顿觉不妙,听了太太的问话,心中更是直呼糟糕,只能搜肠刮肚给晴雯说好话。
不料王夫人听了袭人的好话,心中是越发多疑了。
恰在此时,王夫人身后王善宝家的又说了一通话,明显也是针对晴雯。
这下子王夫人再不生疑问,失笑着对袭人说:“你这丫头,还有那个唤作麝月的,都是笨笨的,这很好,又很不好,被人牵着头走也不知道……”
这话听得袭人心里暗暗叫苦,可脸上却只能装出笑脸逢迎。
随即,晴雯就被唤了进来,见袭人连连给自己眼色,又见了一旁李嬷嬷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心里头登时就咯噔一下。
王夫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确实生的一副精美的样子,有春睡捧心之风,心中那股厌恶就更难压制,冷笑道:“好个美人!真像个病西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