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袭齐国公家的独子,今年只有十六岁的齐珩,有生之年首次感受到什么叫做想在地上挖个洞然后把自己埋进去的感觉。
此时的他正与顾廷业一道遭受盛家六姑娘盛明兰的训斥。
只听小姑娘没好气地说道:“顾二叔,肯定是你在偷奸耍滑,小公爷不认得贾家郎君,你会不认得么?
这事儿,明明就是你存了心想要看笑话!”
贾兰站在旁边默默地听着,一番对话下来他对三人的关系有了大致的了解。
相比齐国公家的小公爷,宁远侯家二公子显然与盛明兰更聊得开,贾兰能够感受明兰对顾廷业怀着一种别样的亲切。
然而,这些都比不上齐国公家的小公爷对盛家六姑娘的情有独钟,那眼神几乎是毫不掩饰的。
迟钝如贾兰都能瞧出来。
这盛家的六姑娘还是一如既往的小心翼翼,谨守视线,从来都没有与齐珩对视,哪怕对方与她说话也不怎么理睬。
顾廷业爽朗地打了个哈哈:“是我的错,明丫头我给你赔不是了。”
他认错般向明兰拱了拱手,随后话锋一转,语气里带着揶揄:“可你训归训,别单单对着我训啊!我旁边还有一个呢!”
说罢他将目光朝齐珩撇去,朝明兰努努嘴。
明兰却不接这茬,螓首斜开避过齐珩,目光却定定看着顾廷业:“二叔还要说谁呢?难道不怪二叔,还要怪贾家的郎君么?!”
贾兰见齐珩脸色越发尴尬,于是上前打起圆场。
此时两人才得知明兰右脚崴了一下。
齐珩当即脸色一变,也顾不得尴尬,关切地问道:“六妹妹崴到了?让我看看有没有大碍?”
明兰急忙后退一步避开齐珩,冷淡回道:“劳小公爷挂念,方才贾家郎君替我打来一些冷水敷过,已经没有大碍了。”
说完也不等齐珩开口,她急匆匆地拉着小桃的手越过贾兰身后走去,径直离开。
齐珩伸手想要去拦,可偏偏贾兰夹在中间,手伸到一半悻悻收了回去。
还是贾兰出声唤住了明兰,他先对齐珩说:“六姑娘只是碰了一下,不算真的崴到,两位不用太过担心。”
然后翻出随身携带的药囊,倒出一个小瓶子递给明兰:“六姑娘今天少走动些,睡前涂一下这个药膏,明天睡醒应该就没有大碍了。”
他直接将药膏递到明兰身边的小桃手里,朝齐珩两人施了一礼:“方才冒犯了两位,本应赔罪,只是在下还有事要寻老师,今日只能先告辞,容他日再向两位赔个不是。”
齐珩与顾廷业见状连忙拱手回礼,目送贾兰转身离去。
就在转身时,贾兰给明兰隐晦地打了个眼色,后者立马会意:“我也有事寻父亲,顾二叔,小公爷,告辞!”
齐珩呆在原地,良久才转过头:“二叔,亏我还喊你二叔,你怎么就成心看我的笑话?”
顾廷业收回目光,一副无辜的样子摊了摊手:“元诺你这可就误会我了,我虽是成心的,可也是成心想要看你英雄救美的啊。”
“可明兰那丫头说你分明是认得那贾家的……”
“元诺,你被那丫头给骗了!”顾廷业哈哈一笑,指着旁边的金桂树:“这桂树巨大,遮挡了光线,那贾家的解元郎又侧身背向我们,我的眼睛哪怕是长在背上也无法知道那人便是解元郎。”
齐珩脸色一怔,想了想才默默叹道:“那丫头又骗了我一次,如此一来却是我错怪了二叔了。”
说罢,他正要拱手道歉。
顾廷业连连摆手:“勿要这样,我也有不是,没想到解元郎小小的年纪居然是个文武双全的……”
“有什么好奇怪的?”
齐珩不解地望着顾廷业:“宁荣两府威名赫赫,先代荣国公更是威震三军,便是你家老侯爷当年也在其麾下效力,几代人余泽,再出一个文武双全之人又有何难?”
顾廷业听完摇头失笑:“元诺阿元诺,你这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不过这也难怪,自从你家那位娘娘成了齐国公家的女主人后,你家和贾家也都不怎么往来了。”
齐珩闻言好像想起了什么,露出好奇的神色:“听二叔的意思,莫非此间有些隐情?”
“打住!”顾廷业连连摆手,他对齐珩十分熟悉,这人的性子有些闷,换句话说就是有些执拗,有时候一旦好奇起来就会一路问到底。
“能有什么隐情?不就是你家郡主娘娘家里早年与贾府有些争端,两家说不上反目,但也从不来往罢了,你天天在家里,连这点也没有察觉出来?”
齐珩:“好像还真是这样……”
“是吧!”顾廷业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人就是有些时候心思重,想太多,所以活得累!”
“不是二叔教我凡事多思多想的么?”
顾廷业被齐珩一句话弄得整个人都愣住,苦笑不已:“你啊你,你是别的什么都没学到,偏偏和那六丫头内里伶牙俐齿的性子越来越像了!”
一听顾廷业说起盛明兰,齐珩登时就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那副模样把顾廷业看得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于是齐珩的头垂得更低了。
顾廷业脸上笑容不减,目光却略略移开,看着早已消失无影的庭院,眼里流露出几分深思的颜色。
回到内宅的明兰走路有些瘸,盛老太太一下子就瞧了出来,明兰知道府里人多眼杂,这事瞒不住,干脆和盘托出。
得知明兰崴脚与贾兰有关,盛老太太有些惊讶,又听说贾兰送了一小瓶药膏给明兰,但明兰却说这药一股怪怪的味道,对医理颇有研究的老太太好奇地接过来闻了闻,随即轻咦一声,表情有些惊讶。
“居然是这药膏!明丫头你这可是不识货了,别看它不起眼,可是绝对有效。”
明兰小眼睛微微睁开:“祖母知道这是什么?”
老太太点点头:“你忘了,我也是武勋出身,自然认得,这可是当年军中一种十分名贵的伤药,寻常跌打损伤,刀箭烧伤甚至是一般重伤,此药都能起效。”
顿了顿,她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的小孙女:“解元郎对你也算有心了……”
明兰闻言,整个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