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郡王府。
随手一挥让来人退下,忠义郡王萧天放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又沉思了片刻才开口:“温先生,你觉得这件事,是不是我那位王叔在搞小动作?”
坐在下首的的温瑞和手里折扇已经好久没有动过,自从听了下人的回报之后他的目光就一动不动地望着脚下。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温瑞和才活动了下身体朝郡王拱了拱手:“殿下恕罪,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蹊跷,一时间我也无法参透。
不过……圣上对此秘而不宣的原因,大概是可以确定的。毕竟牵涉到了荣贵妃以及背后的荣家,在没有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前,实在不宜大肆铺张。”
萧天放微微颔首表达了同意的意思。
温瑞和自顾自地整理思路说了下去:“假设这来袭之人成了事,那么无非两种结果,一是连带荣妃的幼妹在内,同行的官眷通通遭害;要么就是被袭之人自行逃脱或者被救了回来……
若是前者,那自然是本朝有数的大案、要案,皇上震怒之下恐怕整个神京官场都要为之一震!但若是后者……恐怕局面会更坏!”
萧天放目光一凛,显然他已经抓到了温瑞和的思路,顺着说下去:“若是因此导致荣妃与皇上生隙,那统领殿前司的昌平伯,恐怕不稳!”
“不错!事涉宫禁,恐怕对皇上而言更为棘手。”温瑞和咔嚓一声将折扇收起,凝神朝萧天放道:“特别还是这个时候!”
萧天放一怔,脸色随即一变:“你的意思是,那位的身子?!”
温瑞和神色微微变得有些凝重,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萧天放,再次陷入了沉思,半晌他过后方才摇了摇头:“如今这个样子,什么都不好说,不过殿下。”
他望着萧天放,脸色无比认真:“我们也要加快准备了,不管怎么说,我有种预感……”
“有人忍不住,动了。”
忠义郡王手里拳头紧握,表情变得十分复杂,到最后他的视线越过温瑞和,定定地看着某处,也不出声。
皇宫,大内,皇后寝宫承乾宫。
自入住紫禁城后,历代的皇后都不会入住原应作为中宫娘娘住所的坤宁宫,只因这里乃是前明崇祯皇帝的周皇后自缢的地,所以大夏朝历代皇后都是自行另择宫殿而居。
也因为皇后并不入住坤宁宫,为了避免“阴阳失调”,所以皇帝也不会居住在乾清宫里面,而是改在西边的养心殿。
此时承乾宫内,吴皇后看着默默站在自己面前的太子,一脸苦闷。
这位并非是庆丰帝原配,而是潜邸时的侧妃,原配孝慈仁皇后多病无子,今上刚登基不久,还来不及受册封便撒手而去,生下皇长子的吴贵妃便顺势被册立为后,而皇长子萧煦更是直接被册封为太子。
此后十多年,母子二人走过了风风雨雨,经受住了考验。
皇后是举世公认的贤后,太子虽年纪尚小,却是饱受朝臣赞誉的继君。
“太子,这件事情你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吴皇后把玩着手里的玉扳指,表情认真地对眼前的太子说道。
太子萧煦恭敬地回答道:“母后放心,儿臣已经亲自前往长乐宫给荣妃娘娘请安问候过了,并且还另外遣人往昌平伯府以的母后你的名义送去慰问。”
皇后闻言摇了摇头,哑然失笑:“傻孩子,我说的不是这些虚情假意的礼数。”
她给了左右一个眼神屏退闲杂人等,压着声音对太子说:“你要仔细留意这件事情,但凡有一丝变化都不能放过,必须搞清楚背后之人是谁,他的目的是什么?”
太子默默地点了点头,可看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不解,皇后正要进一步解释,忽然太子猛的咳嗽了一下。
皇后脸色猛变,连忙喊人。
“母后不用大费周章,儿臣没事……”太子咳了一阵子之后缓了过来,连连摆手示意。
皇后仔细地查看了太子脸色,见其确无大碍才放下心来,吩咐下人送上一碗清润的梨汤。
太子喝过梨汤后开口问:“母后方才想要说什么?”
皇后张了张嘴,可话临到说出口的时候,原本要说的却变成了:“太子还是要注意身体,整理奏章观政这些可以稍稍缓缓,把身子养好了再说。”
“母后教训得是,儿臣会注意的。”
“好了,你下去吧,好生歇息。”
待太子告退之后,皇后默默坐在原处,望着空荡荡无一人的宫殿不知道想些什么,直到秋风送来一阵清凉的秋意将她从沉思中唤醒。
“来人……”整理好情绪的皇后端坐正中,开始发号施令。
没有人发现恢复一国之母威仪的皇后,右手正死死抓着衣衫,眼里也有些疯狂。
离开承乾宫的太子没走多久便遇上一行人。
“二弟、三弟!”太子高兴地招手,在他身前的乃是他两位弟弟,二皇子萧亮、三皇子萧时。
“太子哥哥!”
三位皇子互道寒暄,太子又咳了几下,萧时见状有些忧心地道:“太子哥哥还是得多多保重贵体才是!”
“放心吧,没多大的问题。”太子洒脱地笑了笑,问起两位弟弟要去何处。
“我们正要去给皇后请安。”萧时乖巧地说道。
太子瞧了瞧一旁虎头虎脑地点着头的萧亮,感受着兄弟之间无间的情谊,顿时笑了起来。
大观园,潇湘馆。
自从那天被李纨稍稍点破之后,黛玉好几天都对贾兰避而不见。
直到今天,贾兰出发的日子。
黛玉昨晚一整夜没睡,一大早就寻来稻香村,李纨见了嘴角略路上扬,露出一副不言而喻的表情,又一次羞的黛玉螓首垂下,不敢与之对视。
倒是贾兰见了黛玉十分高兴,连连招呼一起用早饭,不断给黛玉灌输一些后世健康饮食的观念,什么“三天不吃青,眼里冒火星”“胡椒不补,二头受苦。”一边说一边给黛玉夹菜。
李纨此时也收起了调笑,渐渐地黛玉也没那么局促,毕竟这样与贾兰母子用早,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
用过早饭,贾兰借口消消食,领着黛玉走了出去,在院子外的稻田便散步消食。
“都怪你,肯定是你给大嫂嫂乱嚼的舌根,害我被她一通挤兑。”
贾兰愣了一下,好久才反应过来,原来黛玉这几天避而不见的根子居然在这里,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我可什么都没说,只是知子莫若母,娘亲她又不是呆瓜,怎么会瞧不出来?”
黛玉啐了贾兰一口:“哪有你这样说自己母亲的!你这样,岂不是说我连呆瓜也不如?”
贾兰看着黛玉久久没有出声,只是一直看,看到最后竟然笑了出来。
“哎呀你这人……”黛玉一阵气恼,“瞧你的样子,你才是呆瓜!”
“你放心,我每到一个地方定然写信命人送来给你,所以你也不好松懈,我等着看你的稿子。”
黛玉一双明眸如繁星版明亮,她咬了咬薄唇,轻声道:“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所以你也一定要记得给我写信,别光顾着游山玩水……”
直到真要离别的是,她才发现,自己是不舍的。
但同时,她的心里又无比的高兴。
她还记得贾兰最初找自己请教作诗的时候,那副有些唯唯诺诺的模样,那个时候的他和自己是多么的相似,从来慵懒的自己居然就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他的拜师。
然后……他中了秀才,还写书,最后成了解元,才两年不到的时间,他就已经成长到如此地步。
曾经她以为从此之后,贾兰便会成为需要自己仰望的人物。
却没想到他居然提出让自己与他一道合作写书。
我能行吗?黛玉自我怀疑,他的故事是这么的好。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居然有应了下来,有了写书的寄托,日子仿佛就没有那么难过?或者说纵然有什么不顺,自己也能寄情于笔墨之中。
而且写出来的东西还有人点评,每每自己都有些隐隐期待。
回想起这近两年的岁月,黛玉蓦然醒悟,这一切其实都是贾兰带来的。
从前她一心一意呆在贾府,想着能伴老祖宗终老,最后跟在宝玉身边,这辈子也就算了。
但随着年龄增长,她渐渐发现自己有些一厢情愿了。
想着想着,黛玉眼里如清泉泛起,泪光盈盈:“你……保重!”
说完她转身要走,却被一股力量搂住腰间,一把拉了回去,迎面对上贾兰那清明的眼眸。
……
午时刚过,贾兰一行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荣国府。
贾母想让大伙儿都来送行,被贾兰先一步劝住,提前一晚上一家人吃顿饭就好了。他离开时也没有走正门,而是从后门走的。
“荣国府……”贾兰最后看了一眼后门,随后放下帘子。
秦钟、秦士、板儿、吴贵,还有晴雯,几个人几匹马外加一辆马车,就这样缓缓地离开宁荣街。
认识贾兰的百姓太多,所以他索性坐在马车之中,等出城走一段路后才骑马赶路。
“公子,怎么看你脸上像是有些心事似的?”晴雯看着贾兰的脸色好生奇怪,便问了起来。
贾兰回了神,看着晴雯笑了笑:“没事,只是正在盘算中间的路程而已。”
其实他并没有说实话,这南下的路线他一早就安排好了,只等出了神京城孟国便会领着十名北庄的武卒乔装打扮跟在贾兰身后以策应安全。
一切都井井有条。
让他深思的却另有一事,那就是妙玉说的锻体功法,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有。
忽然贾兰感觉自己灵觉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
“可卿你感觉到吗?”
本灵里的秦可卿给出了明确的反馈:“嗯,我也感受到了,本灵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轻轻地触碰了一下,这种感觉……有点像是……”
“敲门?”贾兰与秦可卿一同说道。
贾兰掀开马车的门帘,一道孤独的身影出现在路的尽头。
此时,他终于想通了,妙玉临行前让童子给自己送来的小纸条上那一句是什么意思了。
那张纸上写着四个字。
人在天涯。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