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

不是晴雯。

贾兰的心神大半落在本灵的紫气里，无法第一时间用灵觉察觉此人身份，可他在夜里的视力很好，见那道身影不停地踱步来回，一副站立不安的样子，显然无论身姿神态都与晴雯大相径庭。

连忙牵着马儿走了上前，昏黄的灯光下，贾兰认出来此人是潇湘馆中的雪雁。

夜色之中马蹄声缓缓接近，听见动静的雪雁连忙提灯看了过来，瞧着牵着马儿的贾兰，雪雁脸色登时一喜，随后直接哭了起来。

“雪雁姐姐，发生什么事？”“兰哥儿，你终于回来了！”两人一同开口。

“兰哥儿，求求你赶紧去瞧一下我们姑娘吧！”

贾兰心中一紧，忙问何事。

可雪雁满脸惊慌，说起话来也有些语无伦次，贾兰只能先温言安抚住她的情绪，可雪雁的泪水犹如缺了口那般流个不停。

看到她这副模样，贾兰心中越发觉得不妙。

此时稻香村里的李纨听到外面的动静，连忙领着素云碧月以及晴雯等一众人寻了出来。

见到母亲，贾兰急问：“林姑姑到底出了什么事？”

相比于雪雁，李纨要显得冷静许多，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个大概：“林姑娘晚上还和我们一道叙话，一直好好的，可临睡前却忽然昏了过去，把紫鹃雪雁吓坏了。

不巧这个时辰门栓都落下了，老祖宗也都歇息去了，两个丫头也不好叨扰太太们，这不没法子只能来寻你。

我已经打发紫鹃回去照看好林姑娘，原想着你再不回来我就要让人去寻太太搬御医来了，如今你回来得正好，快去瞧瞧，稍后我也过去。”

听得林黛玉昏了过去，贾兰顿觉眼前一黑，也顾不得说些什么翻身跃上照夜玉狮子的马背，牵起了缰绳。

“公子！”

贾兰回头，却见晴雯提着一个药箱追出几步递了过来。

那药箱乃是前番南下游历时贾兰亲手准备的，不但有针灸用的银针，急救用的药材，还有用来止血的麻布。在最底下，还有一个没有人知道的暗格，里面放着一排陪同贾兰穿越而来的消炎药。

接过药箱，朝清新靓丽晴雯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贾兰一拉缰绳，骑着马儿朝潇湘馆疾驱而去。

稻香村与潇湘馆离得不远，贾兰驱马奔驰，没几下功夫便已经看到了潇湘馆的轮廓。

隔开贾兰的便只剩下一座小溪上的翠烟桥而已。

心急如焚的贾兰顾不上下马过桥，猛一拉缰绳，座下照夜玉狮子立时提速，自岸边一跃而起。

马作的卢飞快！

贾兰连人带马飞过小溪，稳稳地落在潇湘馆门口。

此时潇湘馆内早已乱成一团，黛玉的奶娘王嬷嬷年纪不小，一时禁不住惊吓径直昏了过去，只剩下紫鹃一人照看着一老一小，得亏她自小在贾母跟前调教，一边吩咐春纤等丫头将王嬷嬷扶走，一边坐在黛玉身边不断地捏着她的人中虎口。

可不管紫鹃怎么做，怎么呼喊，黛玉始终没有醒来，急的她不住地掉着泪。

“兰哥儿来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一道身影径直走了进来。

紫鹃抬头看见贾兰，大喜过望，仿佛是抓到救命稻草那般站了起来。

贾兰走到黛玉床边，见她脸色苍白，一副气若游丝的样子，如晴天霹雳般令他心神一阵激荡，登时就“哇”的一下吐出一口血，脚步摇摇摆摆，险些摔倒在地。

一旁紫鹃眼尖，一把扶住了他，然而这下可真的差点儿没把紫鹃吓得晕过去。

“兰哥儿！”紫鹃失声尖叫。

“紫娟姐姐，我没事……”

贾兰安慰了紫鹃一句，随手抹去嘴角殷红，开始询问黛玉身上发生的事。

紫鹃边哭边道：“也不知怎的，今儿白天姑娘还好好的，与老祖宗一道用过晚膳，回来后在榻上躺着看了一会儿的书，然后就坐在书桌前不知道写着些什么，也不让我与雪雁服侍打扰。

中途我们给姑娘换了几次蜡烛，姑娘都好好的，待看见天色已深，姑娘还不睡这才想着进来提醒，却见姑娘脸色苍白，嘴唇颤抖。

便是如此，姑娘思绪依旧清醒，还安慰我们她没有大碍，吩咐让给她倒杯水来，可水来了后姑娘还没吃，就突然呕出一口血来昏过去了！”

贾兰抓起黛玉的手替她把起脉来，随口就问：“林姑姑昏过去之前可曾喊过心口疼痛？”

紫鹃定下神想了想，摇摇头：“不曾。”

“可有呕吐？”“不曾。”

“近日进食可有与往日不同？”

紫鹃还是摇头。

“林姑姑晕过去，是什么时候的事？”

“约莫是三更天过后没多久。”紫鹃笃定地说道，还加重了语气：“没错！就是三更天，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候门房刚报时不久。”

“三更天？！”

贾兰一个激灵，怎么会这么巧

？

三更天，不正是自己在诗会上把《青玉案写出，紫气降临的那刻么？

想到这里，贾兰立刻运转灵力将灵觉施展，将整个潇湘馆里里外外地查看了几遍，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也没有任何与紫气类似的东西，甚至以防万一，顾不得本灵里的那一缕先天紫气，他加大了灵力外放把整个大观园都检查了一遍，也没有任何发现。

贾兰表情顿时有些惊疑不定，不仅是因为毫无发现，更重要的是黛玉的脉象。

林黛玉最大的问题当属她心脏的问题，可不管是方才紫鹃所言，还是贾兰切脉所得，都表明黛玉得的不是胸痹之症。

甚至通过诊脉，贾兰发现黛玉脉象尚且有力，脸色虽然苍白却不像乍看上去的那么可怖。

强令自己镇静下来的贾兰收敛住胡乱给黛玉急救的心思，细细地思量起来。

良久，他抬头对紫鹃道：“林姑姑的样子看似病得厉害，可脉象沉稳，不是气机闭塞之象，我闻到你给她喂了些冰片和麝香？”

紫鹃忙点头应道：“正是，前些年姑娘有些不足之象，老太太请宫里的御医来看过吩咐备下的，我不敢多给，只用了一点点。”

贾兰沉吟许久，暗自想着：“麝香之效，辟秽开窍醒脑而救呼吸衰竭；冰片味辛苦，归心经，也有开窍醒神之用，紫鹃用的不可谓不对，只是效果并不明显。

不，应该说几乎没有效果……因为……林黛玉眼前压根就不是心痛之症！”

想到这里，贾兰猛的站了起来。

“兰哥儿，姑娘她怎么样了？”这时候，气喘吁吁的雪雁赶回来，立刻问起黛玉的情况。

贾兰看着满脸希冀的雪雁，还有一旁忧色更甚的紫鹃，赶紧收摄心神道：“林姑姑的情况还不是很严重。”

他的话让两个丫头有些意外，雪雁匆匆上前，瞧见黛玉的模样眼角泪光登时就冒了出来。

“可姑娘她的面色……”

“我明白你的意思，她只是瞧着严重，不信的话你们摸一摸林姑姑的手。”

两个丫头一人一边抓起黛玉的手摸了摸，贾兰继续解释道：“手心微热，脉象有序，林姑姑的情形并不算坏，我已经有了应对的方法。”

说着，他拿出了搁到一边的药箱。

“我需要你们配合。”

雪雁和紫鹃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喜，忙问如何。

贾兰朝两人如此如此吩咐着，打发她们跟潇湘馆里的其余丫头出去候着。

待到屋里只剩下贾兰与黛玉时，他目光调转，开始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在昏黄的灯光下，他的目光显得异常幽邃，一件又一件的物品在被他的视线扫过。

最后，贾兰看向了黛玉的书案，心念微动，走了过去。

那书案上用镇纸压着一张纸，映入贾兰眼帘的还是黛玉那熟悉的字体。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