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思恭的看法与顾子轩不谋而合,贾、周这两个废物死不足惜,但是最后的结论绝对不应该是死于谋杀。
既然有人谋杀,就一定会有幕后凶手,至于这个凶手是谁,就要看刑部想要这把火烧到谁的头上。
现在骆大都督特意对顾子轩提起此事,那么刑部的燃烧对象一定是顾家无疑。
顾子轩沉吟了一会,淡然道:“行啊,这群蠢货竟然在我这个锦衣千户面前玩栽赃陷害,这是看不起我呢,还是看不起锦衣卫呢?”
骆思恭似笑非笑道:“当然是看不起你了,咱们锦衣亲军这些年虽然势头弱了些,不过那群牛鬼蛇神还是不敢招惹的。
废话就不多说了,此事陛下得到刑部的结果以后龙颜大怒,已经驳回重审了。想必过不了多久,贾、周二犯一定得到畏罪自杀的正确死法。”
顾子轩……
这样都行,顾子轩忽然对万历的人品没有太大的信心,不过他的举动却是客观上为顾家挡了刀,顾子轩还是比较满意的。
呸
老子可是帮他们老朱家消弭了内乱在先,总算万历还有点良心。
“陛下与朝臣如此针锋相对,这么些年来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你们父子俩就偷着乐吧。
不过那群文官可不像咱们武人喜欢三板斧,他们整人都是一套连着一套让人防不胜防,既然他们已经出手了,绝对不会因为陛下的一次阻挡就偃旗息鼓。
陛下这一回能够帮你们父子挡住刀子,可不代表一直能够帮你们遮风挡雨啊,你就自求多福吧。”
骆思恭这话就差没有挑开了说刑部冲着顾家来了,他的话轻描淡写,但他一定掌握着顾家不了解的情况。
顾子轩眼中杀机咋现:“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多谢督公提醒,属下晓得该怎么做了。”
骆思恭和刘成煦对视了一眼,啥玩意儿你就知道该怎么做啊。
以这个小王八蛋的前科来看,有些话不挑明,指不定他能闹出啥幺蛾子来呢,一不留神锦衣卫让他带沟里也不是不可能啊。
轻咳了一声,骆思恭道:“你明白了就最好,本督也说句话,既然你是陛下御封的千户,享有直入乾清宫面君之权,本督不会对你多加掣肘。
你想做什么事就放心大胆的做吧,不过大小事宜一定要让陛下知晓,毕竟你是御封千户,本督这个督公对你自然不能过于苛责。”
顾子轩懵逼了,啥意思啊,您这是公然给万历甩锅呢。
啥叫大小事宜一定让陛下知晓,啥又叫不掣肘、不苛责,意思就是……以后老子有啥事就直接对皇帝负责,你这个堂堂指挥使就不闻不问了,然后有啥后果也就与你无关了对吧。
原来你是这样的督公我对你非常失望啊,骆思恭这是要斗转星移呢,他主动撇清了锦衣卫与顾子轩的血肉联系。
翻译过来便是你小子是皇帝亲封,来咱们锦衣卫任事儿我这个一把手非常欢迎,该给你的待遇我一定毫不克扣。
不过你就不要想着借锦衣卫的势和文官狗斗了,毕竟你是陛下亲封的牛人,你做任何事、有任何后果都不能代表锦衣卫的意志。
刘成煦见顾子轩脸色难看,面上浮起一抹愧色,毕竟这是一把手的意志,他这个老二没有办法改变的。
“哈哈督公果然深得帝心啊,您这一番话可是让顾千户在咱们缇骑之内开府建牙了,锦衣卫有史以来可没有任何一个千户所有这份殊荣呢。
贤侄还不谢过督公的恩典,这份儿信任和倚重老夫都眼红呢。”
同知大人一面笑得万家生佛地为骆督公送上好大一顶高帽子,一面偷偷给顾子轩使眼色,让他见好就收。
至少督公把一个千户所的实权不打折扣得全部给你,你小子要是不识好歹犯了驴脾气,如果激怒了督公让你小子做一个空头千户,你就蹲墙根儿哭去吧。
顾子轩道:“谢过督公恩典,属下一定尽心任事一切行动听指挥,为了建设咱们锦衣卫的美好未来,定然流血流汗不流泪。”
骆思恭叹道:“这话有怨气啊,顾家小子,你也莫要怪本督自扫门前雪,当前局势使然,咱们锦衣卫腾挪空间也不富裕,只好让你受一些委屈了。
……
别哭丧着脸了,本督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
松亭,你看咱们哪一个千户所比较适合顾小子?”
刘成煦想了想道:“顾千户既然领着皇命上任,今后少不得频繁入宫,唔,这样的话上右所离乾清宫最近,顾千户觐见陛下最是方便,要不就让他领上右所?”
锦衣卫在京师共有上中上左上右等总计十七个千户所,表面上看光是京师一地锦衣卫的基层编制已经有一万七千人,算得上编制庞大人员臃肿了。
不过这十七个千户所大多是虚职编制,主要目的是方便皇帝往锦衣卫塞关系户,真正满编有实权的千户所不过三个,上右所便是其中之一。
上右所离乾清宫最近,自然是锦衣卫的核心基层单位,寻常时候骆思恭必然安排心腹执掌,根本轮不到顾子轩这个空降兵捡洋落。
但现在为了成功地甩锅,也让万历看到自己执行皇命的坚定决心,骆思恭沉吟数息后,笑道:“不错,松亭之言正合我意,顾家小子你便去上右所领差使吧。”
顾子轩大喜过望,老顾与他分析过锦衣卫各个千户所的虚实。
所谓最靠近心脏的地方,即是供血最充足的地方,右上所因为最贴近皇帝,毫无疑问是十七个千户所中含金量最高的部门,老顾当时斩钉截铁地断了顾子轩的念想。
他认为骆思恭最大的可能是和稀泥,拿出上中所这样不上不下的部门交给顾子轩,这样既对皇帝有了交代,也照顾了顾家的颜面。
现在顾子轩意外得到了右上所这个肥缺,加之骆思恭默认他直接对皇帝负责的超然地位,这就意味着小小的右上所俨然成了他的自留地,只要他愿意而皇帝又不反对,他怎么折腾右上所都行啊。
宁当鸡头不做凤尾,现在吃下了这个期头,顾子轩对于骆思恭袖手旁观置身事外的不快,也就烟消云散随风而去了。
“谢过督公和同知大人的栽培提拔,属下定然把右上所建设成忠君爱国先进单位,在陛下伟大而正确的路线指引下,在督公和同知大人的英明带领下,右上所一定会不负皇恩!
所谓听陛下的话、听督公的指挥首战用我、用我必胜,右上所一定会成为锦衣卫最锋利的刀,在督公的英明指挥下一定能够撕碎所有大明的敌人,成为所有贪官污吏和蛮族夷狄的噩梦……”
骆思恭……
刘成煦……
……
顾家地窖中,经历小黑屋几天生不如死的摧残后,尹天星形容巨变,沙哑着嗓子嘶吼道:“来人,我招了,我他妈什么都招啊……”
……
“找到了,哈哈,贫道终于找到龙眼了!”
慈云观外云阳子蓦然大笑不已,清越的笑声惊起了无数鸦雀……
……
洛阳到北京的官道上,横山驿是个素不起眼的小小驿站,这两天终于迎来了它最辉煌的时刻。
一位豪客昨日里入住了横山驿而后出手无比阔绰,让驿站上下人等乐得合不拢嘴。
这位豪客是个不好伺候的主,这一点横山驿上上下下已经达成了共识,不过大家伙儿一点儿不恼怒,因为一旦把这位大爷伺候舒服了,出手那是真大方啊。
那位大爷从昨日黄昏入住以来,横山驿拢共已经得到了不下三百两银子的打赏,这让众人无不欣喜若狂,这已经超出了整个驿站全年的开销。
驿丞跑得更起劲了,不但为这位狗大户送来了县城最好的席面和酒水,还打包送来了当地最红的姑娘。
因为办好了美食和美人两件大事,这位冤大头,啊不慷慨的客人一次就打赏了他五十两雪花银。
如果每一个月都能迎来这样的肥羊多好,驿丞衷心希望这位大爷能在横山驿长住不离。
……
这位大爷便是当今天子最宠爱的福王殿下,以福王殿下富甲天下的身家,他自然是看不上横山驿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不过他不能不在此驻留。
连续赶了四天的路,福王身娇肉贵实在撑不住了,昨日申时时分,离天黑还有三个时辰的功夫,他便下令车队在横山驿休息,断然拒绝了王府长史快马兼程继续赶路的建议。
昨晚驿丞送来美食美人后,几日不知肉味的福王殿下愈发厌恶了长史的催促,全身心投入了与美人儿的舍命厮杀中。
今天已然过了辰时,已时也过去了一半的功夫,而福王仍然没有发布动身的命令。
长史实在忍无可忍,闭着眼睛一把推开了福王的房门。房内传来一阵惊呼,半晌后福王惊怒的声音大喝道:“先生,
没有孤的命令你擅闯孤的房间意欲何为?”
长史睁开了眼,看着衣衫不整的福王,面色坚定道:“殿下,咱们的时间不多了,永宁侯殷殷叮嘱,请殿下务必在昨日亥时以前与他碰头。
今日已然过了已时,再耽搁一会儿工夫便是子时,殿下难道今日依然不能赶到京师吗?”
福王惊呼道:“时辰过得这么快,已经快到午时了吗?”
终于晓得时间紧急了吗,长史脸色缓和了几分,点头道:“正是,咱们现在必须即刻出发,今日务必与永宁侯会和,若是出了岔子误了大事,殿下悔之晚矣!”
福王想了想,很认真地道:“既然已经快到午时了,何不用了午膳再行出发。
嗯,此地的菜还是挺有特色的,就这么定了。
先生不必焦虑,左右已经误了时辰,咱们便用过午膳再出发也不迟。”
长史……
“殿下,战况如火啊,多延误一日便多一分变数。
陛下也在京师翘首以盼殿下入京,咱们可不能辜负了陛下的期盼啊。”
长史暗骂福王这个扶不起的阿斗,一面搬出了皇帝的大旗,希望能够打动这个心大如斗的主。
夺嫡之战啊,您这样旷工消极真的好吗,长史对大明江山的未来一片绝望。
无论是太子还是福王,这老哥儿俩不论谁将来继承大统,大明的江山都是药丸的节奏啊,可怜的陛下,在选择继承人的问题上只有烂和更烂的选择,老人家不容易啊……
福王闻言苦着脸道:“先生还说父皇呢,孤一连四日赶路没有一晚能够好好休息,浑身的骨头都快颠散架了,若不是父皇和舅舅催得如此急迫,孤也不会受这份活罪啊。”
长史气结道:“殿下,从洛阳出发日夜兼程最迟两天可以赶到京师,而现在咱们走了足足四天,这个速度……”
福王大手一挥不耐烦道:“既然已经走了四天就不必在意走个五天、六天了,传孤的命令,孤要在横山驿用过午膳再行安排。”
长史……
他无言地一声长叹,佝偻着腰走出了房门,身后立即传来女子吃吃的笑声和急促的喘息。
……
万历合上了刑部递上的折子,重重扔在御案上,冷笑道:“朕招呼了内廷和勋贵一道商定议决彩票事宜,刑部也终于想起来秉公执法喽,呵呵,臣子精干至此,朕当浮一大白啊。”
王体乾默默地给万历奉上了一壶热水,却是不发一言亦不附和,主子没有问奴婢的意见,那么嘴巴还是闭得严严实实的好。
喝了一口温热水,万历忽然笑道:“小猴崽子的情况咋样了?”
王体乾也笑道:“陛下,这个猴崽子还是把陛下的安排放在心上,今儿一早已经去锦衣卫那边点卯咯。”
万历有些意外道:“竟有此事,他是自个儿前去还是家仆抬着去的?”
王体乾奇道:“……他自行骑马前往,陛下因何有此一问?”
“这你就不明白了,前日镇远侯府通派的消息说的很明白了,顾子轩那个小崽子为了糊弄朕,逼急了竟然领回一名西夷佛郎机女子做顾家西席。
以顾老虎的性子,不活活打死小崽子便是他的造化,他今日竟然能够毫发无损地出门,这里面定然有朕不知道的文章。
嘿,倒要看看他们父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事儿你上点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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