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所有人,方从哲不敢相信顾子轩这个畜生竟然膨胀到如此地步,这是天上掉馅儿饼的美事啊,就在他处心积虑想要除掉顾子轩的当口,小畜生竟然自己把头伸进了铡刀口。
不过想一想他们顾家的家风,金殿斗殴在前,当街殴打朝廷命官在后,这两次恶劣之极的事件皇帝都充当了顾家的保护伞。
这就给了顾子轩为所欲为的强烈心理暗示,他现在做出殴打王厂公的罪行,也就不难理解了。
方首辅目光闪烁飞快地盘算着后续的变化,这是一击致命的机会,不过如何下手就得好生思量了,还是看一看风向再说。
骆思恭面色大急,躬身道:“陛下不可!
顾千户冲动暴躁不遵祖制,不过臣相信顾千户并无叵测之心,其中原委陛下何不待顾千户申辩以后再行圣裁?”
万历愈发怒道:“好啊,朕的锦衣亲军竟然在朕的面前上演针插不透水泼不进,为了一个区区千户,骆都督竟然不惜质疑朕的决定!”
骆思恭大骇噗通跪下道:“臣对陛下忠心天日可表,不过今日之事的确事出有因,陛下……”
万历打断骆思恭道:“好一个事出有因,朕非无道昏君,不教而诛非朕之所好,既然如此,朕就听一听顾子轩如何狡辩!
顾子轩,朕问你,今日右上所士卒喧哗震天,是否受你指使乃你一手操控?”
虽然那群王八蛋第一轮的暴喝是自发而起,不过其后将气氛推向**一浪更比一浪高,以致京师震怖禁中不安,这份功劳他顾某人可难辞其咎。
顾子轩耷拉着脑袋声音低沉道:“不错,此事的确是臣之所为,不过臣也是为了宣扬陛下和文成武德和大明的煌煌天威啊!”
万历怒极反笑道:“如此说来倒是朕冤枉你了,要不要朕给你下罪己诏啊?!
禁中之侧岂容兵士喧哗,无论所为何来,光是一条惊扰圣躬的罪过,你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一句罪己诏惊天动地,李汝华暗暗叹气,作死的东西,这回谁又能救你呢。
方从哲心头一跳,他没有想到万历对此事的反应竟会如此之大,或许这就是望之深责之切吧,事情正在朝着他期望的方向发展,不过这把火还不够旺。
皇帝虽然气急败坏,话里行间仍是替顾子轩遮掩,别看皇帝一口一个罪己诏,一口一句十个脑袋也不够砍,这就是欲盖弥彰蓄意提醒顾子轩,你小子还不赶紧想法子把这事儿掩过去,如果让你的对头抓住了机会,你小子的下场会很悲壮的。
这个小畜生已然如此深得帝望吗,方首辅目光一寒,这个祸害必须尽快除掉,否则他日必然为祸朝廷啊。
顾子轩不理骆思恭疯狂地使眼色,奇道:“督公你眼睛怎么回事儿,这是进沙子了还是咋滴?”
骆思恭……
万历恨恨地看着骆督公,行啊护犊子护到乾清宫来了,当朕是空气不成?
骆督公大恨,得,作死的东西老子不管你了。
顾子轩这才愤愤不平道:“陛下,圣人曾经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您对小子因何发动士兵喧哗的原因都没有了解清楚,这就给臣扣上一顶惊扰圣躬扰乱禁中的帽子,这……是不是有些好赖不分了?”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汗毛直竖,这个小王八蛋是真敢说啊,对皇帝如此直斥其非的话,除了几十年前的张居正,这么些年还没有第二个。
成了,方从哲悬着的心渐渐放下,小畜生如果继续在殴打王安的问题上这般作死,他就有绝杀的把握一举除掉他,即便皇帝如何放水都不行!
骆思恭、王安悄然对视一眼,这是要玩儿脱的节奏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体乾,朕是不是年老耳背听不清话了,你把顾千户的话复述一遍与朕!”
万历脸色潮红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眸中寒气渐渐凝聚,这个持宠而娇的小畜生,仗着对皇家的几分渊源纠葛,竟然如此藐视皇家威仪,当真以为朕年老提不动刀了吗。
王体乾又怒又怨地看着顾子轩,期期艾艾却是没有开口,迟疑道:“陛下……”
“念!”万历怒不可遏。
“顾千户侈言陛下……好赖不分!”王体乾无奈又决绝地一字一句复述了顾子轩的话,然后低头看地找蚂蚁去也,对于顾子轩这号花式作死小能手,他已经无力吐糟。
“好一句好赖不分啊,朕的亲军惊扰圣躬竟然反说朕好赖不分!
好,好,好!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朕不知道这是哪一位圣贤所言,不过话虽简单却蕴含着世间大道。
此事朕的确未曾着有司查验,这一篇暂且揭过了,权且容你的狗头寄在脖子上片刻。
不过你殴打王安一事又作何解释,论品级王安比你大上四级不止,朕没记错的话,你当日殴打礼部郎中赵传志的理由之一,便是赵传志未以上官之礼拜见你!”
万历的一番话既对顾子轩提出了警告,也发出了一个强烈的信号,他仍然愿意给顾子轩一个机会,他依然没有放弃对这个小王八蛋的治疗。
骆思恭若有所思,小家伙的圣豢如此深厚吗,皇城哗变多大的罪名啊,换个寻常千户这么干,这会儿脖子上喷出的血都能做一大锅毛血旺了。
他很庆幸自己对右上所释放的特殊友谊,这是一笔值得放长线钓大鱼的投资……
方从哲面色铁青,还好自己作风稳健没有脑子一热把自己陷进去,皇帝如此偏心的举动愈发坚定了首辅大人除掉顾子轩的决心。
说起这茬,小王公公顿时情绪无比激动,他一骨碌站起身指着顾小子大骂道:“逆贼人人得而诛之啊,陛下千万不可让这个贼子迷惑了!
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竟然在右上所悬挂大逆不道的横幅,国朝御极江山定鼎中原以来,还从来没有滋生如此猖狂无忌丧心病狂的贼子!
此贼不除,大明将永无宁日,国朝纲纪必将荡然无存,陛下,奴婢斗胆请诛此僚!”
谁说扣帽子是文官专利,小王公公也深得真传嘛,万历恶劣的心情总算有了一丝安慰,这群蠢货总算学得了文官的三成本事,还不算蠢到家了。
不过这些都是废话,万历对顾子轩的斤两还是有所了解的,他才到右上所多少时日啊,你要让他做些啥天怒人怨的事也没时间呢。
皇帝面罩寒霜道:“一个小小千户竟能事关江山社稷,王安呐,御史有风闻奏事之权,你虽身为司礼监秉笔、东厂提督,行事奏对还得以真凭实据说话。
顾子轩如何就祸乱朝廷搅乱社稷了,如果没有真凭实据,攀诬同僚构陷手足之罪朕不知其该当何罪,不过想必王大伴会很有分寸的!”
王安顿时蛋疼了,他虽然没有蛋却并不影响胯下一阵透心凉,我的主子啊这也太偏心眼儿了吧,方才还喊打喊杀要为我做主,这会儿一看奴婢搞大了阵势要玩儿命,立即调转枪头重重补上一刀,合着咱们家奴便是后娘养的吗。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小王公公眼眶顿时红了,咬牙切齿道:“陛下,圣躬当面奴婢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风闻弹劾呐。
奴婢之所以请诛此僚,那是因为此僚合该人人得而诛之!
陛下可知今日右上所堂而皇之悬挂的横幅所书何事么?”
万历不耐烦道:“敢在朕面前卖关子,王安,最近脖子痒了是也不是?”
王安一缩脖子五体投地大拜道:“启奏陛下,奴婢添掌东缉事厂,提督刑名、监察不法、布控锦衣卫,奴婢陈奏锦衣亲军千户顾子轩者,其在右上所悬挂横幅,上书革命无罪,造反有理!八个大字!
此僚其行凶恶反意昭彰,不杀不足以平万民之愤,奴婢恳请陛下立即将此僚投入诏狱,同时封锁镇远侯府,一并锁拿镇远侯府上下满门!”
此言一出如同平地惊雷,炸得所有人头晕脑眩不知所以,万历险些一个趔趄摔倒,何以至此,何以至此啊!
朕以国士待你,你以寇仇报君父,朕……这双眼眼睛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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