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潜摸出一把钳制枪,对着卢曼的腰扣动扳机。
咻——
比发丝还细的白色束缚线被射出,一端绑在卢曼的腰上,一端绑在栏杆上。
钳制枪的研发灵感来自于地球警察的手铐,星际巡逻官有远距离制服犯人的需求,所以这种枪应运而生。
经过不断的技术迭代,这种枪也被允许上市,供星际公民使用。
那根白丝看着脆弱,实际上是一种特殊的金属材料,不仅非常坚固,还带有自动检测功能,能够判断一些简单的状况。比如把处境危险的人固定住,或是把在平地上奔跑的人捆住四肢。
如果有更复杂的情况,人可以在枪身上下达指令,钳制枪的安全绳会做出相应的反馈。
卢曼晕晕乎乎,觉察到腰上的绳索,反而愣了一下。她转头,迟钝地望着杨潜。
杨潜沉下脸,冷声开口:“退回去。”
卢曼安静地看着他。她刚洗完澡,猛灌了很多酒,意识不太能控制住。
杨潜镇定地和她对视,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卢曼抿了抿唇,温顺的她第一次和他倔强对峙,两人之间的氛围陷入僵持。
她穿着一条简单轻薄的翠色丝裙,遮住大腿的一半,衬得她肌肤如同羊脂玉般润BC市鎏金的灯火落在她光洁的肌肤上,点出一片浅金色光晕,让她看起来越发透明。阳台上的风很大,杨潜看见那翠绿的裙边在她的腿边卷动,如同晨曦时,海面上快要消失的泡沫,也像是在催促她化作自由的小鸟,扑向天空的怀抱。
对峙持续了整整五分钟。杨潜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终于开口:“听话,退回去。”
死亡的勇气可以很大,但持续时间很短。简单来说,过了那个盲目的时刻,没几个人还有勇气直面死亡。
卢曼颤颤双唇,哭着跌回阳台上。
杨潜知道她不可能解开绳索,所以出了房门,往卢曼的房间赶去。
偌大的阳台上,卢曼缩成一团,默默落泪。
她有一张无比美丽的脸庞,却在此刻失了灵魂,木木呆呆,茫然无措。有时候,无声的哭泣远比嚎啕大哭更叫人心碎。
杨潜走到她旁边坐下,卢曼却毫无反应。
他看了她几秒,问:“为什么想不开?”
卢曼没说话,是盯着自己的脚尖出神。
杨潜下意识看向她纤秀玲珑的足,停顿一秒,随后收回目光,看向奢华的房间里。
他再次开口:“你现在拥有这么多钱,为什么傻到想不开?”
听见钱这个字,卢曼终于有了反应,转头看着他,泪水盈盈的美目里满是委屈。
“我要这些钱有什么用?”卢曼垂下眼睫,一滴泪跟着落到地面上,“没有人愿意爱我。”
杨潜刚想安慰她,卢曼忽然抬头,一脸想不通:“我究竟差在哪里?我又错在哪里?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他们是在说卢家的人。杨潜知道卢曼不需要安慰,只需要安静聆听的观众。他顺势问:“他们怎么对你的?”
“他们可以为了一堆钱,逼我嫁给不喜欢的人,他们可以为了一堆钱,污蔑我通·奸,他们可以为了一堆钱,把我关进精神病院……”
“他们难道不知道,我被关进牢房,关进精神病院后,会怎么样生不如死吗?他们明明什么都知道!”
“他们为了钱和体面,甚至不肯给我一个痛快,让我干脆地死去!人怎么可以这样恶毒?偏偏他们还是我最亲的人。”
卢曼崩溃了,手足无措地在寻找什么。
杨潜思索几秒,给了她一个善意的怀抱。
卢曼终于不再慌张地找来找去,只是痛苦地问杨潜:“我究竟哪里不如钱?他们为什么爱钱不爱我?”
杨潜拍拍她的肩膀:“你要这样想,他们如此爱钱,可钱却不爱他们。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只会匍匐在你的脚下。你每多花一分钱,他们就会多心痛一次。你多多地花钱,让他们多多地心痛,痛到比你还痛,你就不痛了。”
听见这话,卢曼惊讶地抬头,纤长浓密的睫毛上,还挂着一颗晶莹的泪珠。噗嗤一声,她轻笑出来:“对,我要多多地花钱,让他们多多地心痛,我才不要悲惨又痛苦地死去,我要活得比他们好比他们久。”
杨潜看见她曼丽的笑容,下意识抬手,替她拭去眼睫上的泪珠。不过他这一动,两个人都僵住了。
没有人开口说话,阳台上的风又在催促,只是这一次,催促的东西不一样。
卢曼雪白的脸上嫣红一片,她忽然直起身子,让自己的目光越过他的头顶。只有这样,他才会看不见她的表情。
杨潜下意识扶住她的水蛇腰,眼前只来得及看见一片朦胧的美景,头顶上传来卢曼轻柔的声音。
“你怎么这样小?”她问。
杨潜嘶了一声,猛地抬头,卢曼想要藏起来的幽怨,就这样丝丝缕缕落入他的眼中。
“你怎么才十八岁?”她的目光明亮如水。
美人说话大喘气,是他误会了。杨潜松了一口气,咳了一声回答:“我是被迫十八岁,不小。”
她不说话了,就这样安静地凝望他。
软玉温香在怀,她细腻的肌肤滑如冰丝。柳下惠来了也坐不住,杨潜和柳下惠更没有半分关系。
杨潜解了绳子,把人抱进房间里。
卢曼躺在床上,仰望他近在咫尺的脸,茫然地开口:“我们以姐弟相称呢。”
酒精让她的大脑温度过高,无法理解杨潜之前的话。
杨潜顿了顿,淡定开口:“你弟叫叶不凡,和我杨潜没关系。”
他的马甲实在太多,多到要用目录来特别管理。答应和卢曼成为姐弟,不过是权宜之计,并没有几分真心。
杨潜低下头,望着柔软的女人,漆黑的目光闪烁不明。
从卢曼的角度看过去,他深邃的五官更显立体,乌黑的眉宇像刀剑般笔直锐利。
第一次,卢曼感受到他殷切的注视,就像他注视着那些舰船和金属工具。
她曾经的愿望成真了。
卢曼微笑着,轻轻抚摸他的脸。
她封闭的心,像一只贝壳。明知他是棱角锋利的石头,依然会选择拥抱他,飞蛾扑火般,将自己燃烧成灰烬。
惧怕吗?
后悔吗?
那是他啊……
不是别的谁,这世上只有一个他,是可以让她放心飞扑的焰火。
清晰的感觉告诉她,接纳他的锋利、坚硬和棱角,她会得到一颗珍珠。
卢曼伸出一双雪白酥臂,勾住他的脖颈。
她温软馨香的身体,像绵绵的一团天鹅绒。杨潜撑着双臂伏着她,却彻底陷下去。那绵软的天鹅绒又化作一汪荡漾的水,如同受到潮汐的牵引,配合跟随他的起伏。
室内的安眠灯被打开,不夜城里生出一方温甜小夜。涓涓细流般的静谧中,她软弓般的身子,无声诉说着顺从和期待,让杨潜完全沉醉其中。
当恒星慌忙自转,背过羞怯的脸庞。
卢曼就像躺在工匠巨大的火炉旁,每一次激烈的碰撞,都有铁花泼溅炸裂,如飞火流星般绽放在她的神魂中,点燃一片瑰丽绚烂的火树银花。
她脉脉地想。
从前,别人骂她是荡·妇,她知道她不是,因为那不是她的错。
此刻,她十分清楚,她是不道德的。他是如此可爱,让她忍不住挑·逗他。
天啊,为何要让一个如此快乐又如此痛苦?
让她遇见他,却又没资格爱他。让他高不可及,又让她拉着他从云端坠落。
一颗泪,从卢曼绯红的眼角滑落。
……
天上斗转星移,在极深的宇宙里,黑洞喷出热风,吹动星云柔软的裙边,让它如海藻般卷起又舒展,在激荡的浪花过后,渐渐归于平息。
……
床头一盏小灯,照亮女人侧躺的轮廓,连绵起伏的身段如春江海潮,半轮玉脸新若皓月,似藏非藏。金色灯光和黑夜交织,结出一片冷松色的青雾,男人坐在阳台门口,沉寂的轮廓如同峻拔的山峰。
杨潜怅然若失。
童贞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极为可笑。但它确实存在,来时悄悄,走得鲜明。
杨潜的前半生里,从未有过这样的夜晚,是漫漫漆黑和反复的银光乍现,冷暖如此交融,让人记忆深刻。
此时此刻,杨潜对复杂澎湃的感受无可奈何。就像他现在的呼吸,急促而绵长,激烈的矛盾又迫切地冷静。
坐了一会儿,杨潜起身来到床边,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随后推门离开。
第二天一早,杨潜从床上醒来,他望着金光一片的亚星城,有种强烈的通畅感。
但是那种矛盾的心情还是没有平息。
杨潜决定去挖矿,给自己一点儿时间收拾心情,好让他从容地面对她。
洗漱的时候,杨潜无意中被两个金属球硌到。他突然想起来,上次遇险后有很多未解之谜。
比如袋鼠号里有一种新型的战舰武器,体积很小,穿透力却很强,应该是针对引擎攻击而研发出来的。
再比如杨潜在实验基地里还捡到了两个东西,一直忘了看。
把那两个金属球摸出来,杨潜放到眼前仔细观察。
这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