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东昌城北门,俞雄照例在早饭后带人来视察城防治安。
东昌城是重要的集转中枢,很多商人在此交易货物、采买商品,往来人员鱼龙混杂,因而维系治安是重中之重。东昌城北门平日人流最大,为方便盘查,俞雄下令北门仅允许本地百姓及过往的商队通过,其余人员进出城一律须走西门。
俞雄刚到北门,便听到有人在和城防兵士吵吵闹闹,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也已经围了一圈。
“还要跟你说几遍你才明白?你是听不懂人话吗?你不是东昌本地人,又没有通商的文牒,这北门不能走!”兵士大声嚷道。
“不让走你在这安个门做什么?好看吗?这位小老弟,我自北方长途跋涉来这东昌城,连城门都不让我进算怎么回事?我看起来像歹人吗?你不放心就搜我身就是了?”
争吵的是一位白发老头,穿一件黑色长袍,跟这炎热的天气显得格格不入,长袍上上下下好多洞,破破烂烂。老头约莫五十岁上下,身材高大,花白的头发结成一个大辫子盘在头上,面膛因为争吵涨的通红,脚踩一双破草鞋,身后背着一个破布包袱,一副典型的乞丐形象。
“你去西门,自然有人对你盘查搜身,这北门仅对本地百姓和外来商客开放,赶紧走吧!”兵士不耐烦道。
“去西门又得多走好几里路,这大热天,你想热死老头吗?怎么一点都不懂得尊老爱幼呢!今天这北门我还非走不可,若是不让我过去,我就拦在这里,谁都别想走!”老头不依不饶道。
“嘿!你这老头还真是有意思,跑到门防重地来撒野,最后告诉你一次,赶紧给我滚,不然让你去大牢吃几天牢饭!”
俞雄寻声来到门下,城防兵士赶紧行礼。俞雄信步上前,呵斥道:“大胆!城防重地岂是尔等撒野之地,来人,把人给我拿了!”
老大发话,城卫自然不敢怠慢,两个兵士当即上前把老头摁在了地上。
俞雄接着问道:“看你衣着打扮,不像是寻常百姓,说,为何来我东昌城?”
老头一看来了管事的了,高声道:“这位大人,我是来东昌城找人的,为何你们这北门别人走得,我却走不得?难道在这东昌城外来人就矮人一头?”
“东昌城人员混杂,不出此方法,仅凭我区区十几名城卫,如何维系治安?城门重地岂可容你随意滋事,先将这老头押到大牢,关他几天再作理会!”俞雄最近心情不佳,老头也偏生倒霉,正好撞倒了刀口上。“对了,你要找的是哪家哪户?想来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家!赶紧说一声,到时候让他们去提人!”
白发老头欲哭无泪,自己大老远从北方的沃陵郡跋涉而来,一路风尘仆仆,沿途还糟了劫匪,马匹盘缠洗劫一空。自己是连讨带要,走了三个多月,好不容易来到东昌。谁知刚到这就碰到这么个不讲理的守将,二话不说就要让自己下大牢,这要是在自己的凤尾寨,谁敢这么跟自己说话!
老头垂头丧气答道:“我来找俞家的俞沧,还有他爹俞雄。大人,不知您可识得他们?夫人说俞家乃是东昌的大户,想必应该不难找到,麻烦您知会他们一声,赶紧来提人啊!”
找自己的?俞雄仔细打量了一下老头,不记得认识这人啊。
“你找他们何事?你又是从何而来?”俞雄问道。
老头脑袋被摁着,努力仰起脸,答道:“老夫来自沃陵郡,乃岚国人士。此次应了我家夫人的托付,带来两封书信。”岚国是大虞分封的一个侯国,正是羽族的聚居之地。
俞雄顿时犹如五雷轰顶,直感觉浑身气血上涌。
十几年了,终于有消息了!夫人,你让我等的好苦!
俞沧赶紧上前一把抓住老者,激动地说道:“你家夫人可是柳文君,岚国平安候的千金?”
“正是,咦,你怎么知道我家夫人的名字?”
“我就是俞雄啊,文君是我夫人!当年文君说父亲病危,族人召其回去处置部族事务,没想到一走就是十几年!要不是文君临走时嘱咐不要去找她,只让我在家等信,我早就北上寻她去了!信呢?在哪呢?”俞雄紧紧握住老头,激动的心,颤抖的手,疼得老头眼珠子直要往外蹦。
老头朝着随身的破布袋努了努嘴,示意信在里面。
俞雄一把扯过布袋,内有两封布帛书信,分别上书“俞雄亲启”、“俞沧亲启”。
俞雄赶紧打开自己的信,只见寥寥数语:“夫君,一切安好,勿念。族中琐事未了,暂不可归。送信之人乃族中亲信,日后便侍奉在沧儿左右,夫君当以长辈之礼待之,否则锤爆你脑袋!文君敬上。”
俞雄反复看了几遍,这熟悉的字迹,熟悉的语气,十多年了,老婆大人干练火爆的脾气是一点都没变啊!
依依不舍地将书信卷起,小心地揣进长袖,俞雄抬头发现老头双膝着地跪在地上,两只胳膊被兵士一左一右制住,正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
坏了,这是把钦差当乞丐了啊!老婆大人向来说到做到,这派了个人刚来就差点被自己扔进大牢,要是老婆知道了真能把自己锤出脑浆来。
“快松手松手!”俞雄一个箭步上前,搀着老头起来,俯身又帮老头拍了拍身上的土,和颜悦色道:“老人家,误会啊,咱是一家人!刚才真是多有冒犯,见谅见谅!敢问老人家如何称呼啊?”
“老朽姓王名傲天,称呼我老王便可。本来还担心找不到你,这下可好,一来就被你拿下了,对了,夫人信里说什么了?”老王甩着胳膊,刚才被摁在地上,浑身上下一阵酸痛。
“呃,没什么,今日之事纯属误会,日后可千万不能跟夫人提起啊!”
“过几天给夫人修书报平安,这事得详细说说,咱们不打不相识,说起来也算一桩趣事,哈哈!”
对你来说是一桩趣事,对我来说就是一场惨剧了!俞雄赶紧道:“还是别说了,您这一说我以后可吃不了兜着走!老王啊,夫人信中提到让你照看沧儿,我俞雄教子无方,这儿子以前很是顽劣,前几年又受了伤,这头脑现如今仍是时灵时不灵的,还望您能好好照顾啊!”
“那是自然,夫人只有俞沧这么一个孩子,我自当极力照看!”老王正色道,“公子受伤又是何故?”
俞雄叹了口气道:“一言难尽啊!老王,你远道而来,想必吃苦不少。还是先到家里休息休息吧,正好去见一下俞沧,我很少跟他提起他的母亲,想必他见到你肯定会很高兴的。我还有公务在身,就先不陪你了,先派人送你回去,中午在家设宴给你接风洗尘。”
王傲天拱手道:“俞大人不必劳烦了,告诉我地方我自己寻去便可,正好见识一下东昌城的风土人情。”
“那好,我与文君多年不见,回去可得好好给我讲讲。我俞府就在东昌东街,随便找人一问便知,俞某先去巡视城防,先告辞了!”俞雄说罢,带人急匆匆巡视去了。
“仪表堂堂,气度不凡,看起来也是筋骨横练之辈,想必外家功夫也还可以,主公眼光果然不错。”老王思忖一阵,搭上挎包往城中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