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俞老太爷和俞雄坐上饭桌时,眼珠子都瞪得溜直。
满满一大桌子菜!大的小的荤的素的,加起来得有十二三道!而且一道道都是晶莹剔透、油光闪烁,虽然都是些青菜豆腐、猪羊鱼肉等普通的食材,但却让人一看就忍不住食指大动。
俞家虽是大户人家,但也不至于奢侈到顿顿大吃大喝,平时就算爷三口一起吃饭,也最多就是三四个家常菜,只有在节庆、宴请的时候才会大张筵席。
俞雄转头问向俞老爷子:“爹,今儿什么大日子?有什么喜事吗?您老这是搬到我的院里,还要设宴庆祝一下?”
俞老爷子老脸一红,答道:“又不是搬家,庆祝什么!不是你要宴请宾客吗?这一大桌子菜色香俱佳、脂膏肥足,可是不小的手笔!”
俞雄纳闷道:“我没吩咐后厨设什么宴席!”说罢转头问道俞沧:“沧儿,是你安排的?”
俞沧点头道:“正是!这都是我吩咐后厨做的,快尝尝看,味道如何?”
“你个小败家子!这不过年不过节的,做这么多菜干嘛!食者,饱腹也,多少乡野人家连饭都吃不饱!你可倒好,连吃个青菜都是脂油满盘,小小年纪就学着逞口腹之欲,这还得了!看来最近没抽你竹条子,你又要飘起来了!”
俞雄虽然是武官,但是平时也极为关注百姓民生,对铺张浪费的事情一向深恶痛绝。
俞沧把抄起的筷子一扔,回顶道:“嘿!你个死老头!我好心好意安排你吃点新鲜的,你还跟我拽上了!实话告诉你,这顿饭没用一丁点儿的猪羊脂膏,这油水可都是我一上午忙活出来的!”
俞雄显然不相信儿子的话,撸袖子就准备出手,声音也拔了起来:“嘿呦你个小兔崽子!你自己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也就罢了,还跟你爹我装大尾巴狼!这菜里若是没有猪羊脂油,我就连这桌子一起吃了!今日若不教训你个纨绔子,我愧对天下忍饥挨饿的百姓苍生!”
俞老爷子在一旁抚须点头,表示支持俞雄的暴力教育。
俞沧眼见形势不妙,这么下去可真要挨顿冤揍,忙认怂道:“且慢!父亲大人心系天下苍生,孩儿佩服至极!可是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都是文化人儿,咱好好说话别动手行不?今日的饭菜用没用脂膏,您亲口一试不就知道了!”
俞雄其实早已饥肠辘辘,扬起的巴掌暂且垂下,道:“也好,吃饱了也好有劲揍你,今日城防巡视一上午,还真饿的没力气了。”
怪罪归怪罪,这满桌子的菜还是很有吸引力的,俞雄重新坐定,对身边的丫鬟说道:“去拿壶酒来,这么多菜肴不喝点酒可惜了!”说罢转头对着俞老爷子堆笑道:“爹,咱爷儿俩喝两盅?”
一旁的俞沧翻了个白眼,心道吃饭就吃饭,你还喝两盅,感情这时候天下苍生又不归您管了呗!
俞老爷子拿起筷子,夹了些青菜送入口中,咀嚼中忽然眉头一锁:“咦?这味道……”
俞雄心生好奇,忙问道:“怎么了爹?不好吃?”说罢也夹起一筷子青菜嚼了起来。
这菜的样子跟以前做的是一样的,怎么感觉味道却大相径庭?不但全然没有动物脂膏的腥膻味,反而肥浓生香,感觉余味无穷。
俞雄抄着筷子上下翻飞,桌上的菜全都尝了个遍。
“咋样啊爹?”俞沧脑袋凑上来问道。
“好吃好吃!沧儿,今天这饭菜跟以往大为不同,到底是何故?”
“油!这做菜用的油,可不是动物油脂,是用芸苔子榨出的纯植物油!”俞沧梗着脖子傲然道。
俞老爷子心下一惊,顿时来了兴趣,忙问道:“芸苔子?你是说这做菜用的油,都是从这油菜种子里榨出,没有其他来源?”
“正是!”
俞老爷子曾任平陵郡郡丞,百姓吃什么喝什么一直很上心,这芸苔子榨出的油对老百姓意味着什么,他的心里一清二楚,如果能够大面积推广,那简直是百姓餐桌上的一场革命。
“沧儿,快跟爷爷讲讲,这芸苔子榨油,你是如何做到的?当中有何难点,产量如何,可否推广开来?”
俞沧咧嘴笑道:“这榨油自然不是易事,需要事先对芸苔子进行几道处理工序,否则产油率低且榨出的油味道不香。另外还需要专门的榨油设备,前些日子我废寝忘食,日思夜想,终于研究出了一套可行的榨油设备图纸,只要操作得当,半日功夫便可出油。至于产量,五斤芸苔子便可出一斤油,可谓成本低廉。”
俞沧给父亲和爷爷各倒了一杯酒,接着说道:“其实我今天安排这顿饭,就是想让你们知道这菜籽油的巨大市场。想我大虞国百姓千千万,大都是男耕女织,勉强过活,普通人家尚且一年吃不到几次脂油,更不要提土里刨食的庄户百姓了。每思及此,我是夙夜难寐啊!因此孩儿准备设立工坊,制造设备,开户榨油,这菜籽油成本低廉,卖价自然不高,如此一来,定可丰富百姓餐桌,增强国民体质,可谓利国利民啊!”
俞老爷子和俞雄被侃得两眼放光,连声道好。
俞沧自己也说得热血澎湃,这油坊若是落成,那可是蝎子尾巴独一份,只要价格公道,真金白银自然滚滚而来。到时候走出平昌城,迈向全虞国,缔造俞记品牌,打造食用油托拉斯,妥妥地走上人生巅峰,简直不要太完美!
“沧儿啊,想不到你竟是有如此豪情壮志之人!可笑为父坐井观天,竟不知这世上还有如此物美价廉之物!你刚才说的设立油坊,实属造福百姓的好事,需要多少银两,为父和你爷爷支持你!”
“得嘞,就等您这句话呢!我粗略算了一下,油坊、木料、工匠、收购材料,总计二百两差不多就够了,这钱算我借的,不出半年,必定归还。”
俞雄当即答应,其实自从俞沧被天雷击中后,他的心里一直心存愧疚。当日若不是自己非要行家法,俞沧也不会遭遇祸事。
虽然现在俞沧已经能走能跳,但这几年的光阴在病床上度过,仍然让身为父亲的自己自责不已。眼看与俞沧同龄的孩子或是习文读书,或是练武锻体,而自己的儿子却白白浪费了几年的大好时光,俞雄心里不是滋味。
眼下儿子想要自己做一番事业,而且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俞雄自然喜不胜收。
心情好,自然要多喝点,俞雄拿起酒杯,说道:“今日算是有喜事!为父提前祝你生意兴隆!快,多吃菜多吃菜!”
“爹,除了吃菜还有东西别忘了吃啊!”
“什么东西?”
“饭桌子!”
“滚,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