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笑烦好奇问道：“此前，我问过许多燕林本地老人，得到的回答，无不是说，龚捕头是实打实的本地生人，五十三年间，几乎从未离开过燕林城。

那么，你为何会是幽影门的暗子？

你的“散心掌”是从何学得？

或者说，你这偏远城池的小捕快，如何能与邪道门派扯上干系？

要知道，燕林城是十四年前因英雄镖局的创立繁华起来的，而在此之前，不过是人烟稀少的边荒小城。

我怀疑的所有人里，唯独你的根本动机完全说不清，其他人都是后至燕林，且盛名远播，被发展成暗子或有可能，但你一个土生土长的本地捕快，究竟是如何成为一个邪道门派的暗子？

仅从温保与池德义的尸身上看，你的“散心掌”用得极为纯熟，至少也要在上面下数十年的苦工，方能有如此成效。

我不信远在谷州的幽影门，会闲得无聊，选择提前几十年在肃州布局。”

龚七微笑道：“经过今日之战，楚大侠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了吧。”

楚笑烦眉头紧锁，试探着问道：“是那个‘圣人’？”

“不错。”龚七点头承认道：“龚家上数四代，全是‘圣人’暗子，奉命潜伏在燕林。幽影门的武学，是我十六岁正式任职捕快之时，‘圣人’差人送给我的。

至于为何是幽影门的武学，似我这种听命而行的小人物，是没资格知道的。”

楚笑烦心神一颤，敏锐地捉住了重点，龚七今年五十三岁，也就是说，他习得幽影门武学至今，已有三十七年......

三十七年前，幽影门可还未灭呢！

这样之前的推论便出错了，幽影门并非是灭门之后，被“圣人”收留，而是双方一直都是合作或是从属关系，若是猜的再大胆一些，幽影门创“人体秘典”，说不定便是“圣人”的授意！

楚笑烦追问道：“是因为燕林在“圣人”眼中是特殊的？还是天下皆是如此？”

“咳！”龚七刚想作答，那郑姓老仆却轻咳一声，以稚嫩嗓音威胁说道：“勿要多言，不要逼我亲手杀你。”

斗笠刀客扶刀而立：“有我在此，你何来勇气？”

“无非是硬受一刀，你拦不住我杀人。”

老仆毫不在意，视刀斧加身如断毛之伤，不知是艺高，还是胆大。

斗笠刀客神色若有所思，语气凝重地问道：“你说话的方式与语气，我似乎在哪听过，不过那人应该早就死透了。”

郑姓老仆悚然一笑，说道：“说不定，地府关不住那人呢？”

斗笠刀客面沉似水，不再言语，只是手中的刀，握得更紧了。

龚七耸肩，无奈说道：“楚大侠也见到了，这不是我不想说，龚七也不想带着疑问死去，还请别再勉强。”

楚笑烦颔首，无言胜过万言，有些事已经无需挑明。

四代人，近二百年前的布局......

那“圣人”究竟是一个可以更替的代号，还是始终是一个人？

再联想到“人体秘典”的长生之法，还有夺取“赤劫”的目的，这其中蕴含着的细节，似乎有些让人不寒而栗。

见楚笑烦陷入沉思，半天不见动静，龚七主动问道：“楚大侠，可以回答我的疑惑了吗？”

“哦，可以。”楚笑烦陡然惊醒，从脑补的阴谋论中逃出，他稍稍整理情绪，诉说道：“你说的不错，我第一个怀疑的对象，确实是你。

你两次出现的时机，都太过巧合，很难不让人生疑。

但第二日我向府衙捕快取证过后，便排除了你的嫌疑，时间的确错不开，你是一个时辰之后，方才从府衙出发，除非运使轻功在城中狂奔，否则根本没有行凶的时机。

而你在听闻池德义的死讯后，开始向我讲述其生平，看似是因感慨而发，实则言语间，一直在将我的注意力向丐帮本身上转移。

你说“他后半生再也没踏出丐帮驻地半步，哪怕十年前那次分舵搬迁，他也是躲在轿中，被丐帮弟子抬过去的。”

再加上詹良的补充，“池长老是读书人，自尊心重，不肯见人，他又怎么会真的把自己当成一个乞丐？”“他从不允许帮中弟子随意进出他的房间。”

如此，一个自尊极强、羞于见人的落魄读书人的形象，便立了起来，再加上严元逸的故事，杀人嫌疑自然也就锁定在严元逸与三位丐帮长老身上，但这些都是次要的。

最重要的是，你知道丐帮燕林分舵的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注定了詹良不会跟我与申渊说实话，而詹良是个豪侠，又不善于撒谎，所以只要他说谎，就一定瞒不过我与申渊的眼睛。

如此，整个丐帮便全都充满嫌疑，不能相信。

你不费吹灰之力，便消除了一大阻碍，还以此牵制了我的大部分精力，一定很是沾沾自喜。”

龚七插嘴道：“这么说，楚大侠查出那个秘密了？”

“不然，又如何能断定你的杀人手法？”

“了不起，与你一比，这一城官兵，全是酒囊饭袋。”

楚笑烦不置可否，继续说道：“在确认丐帮为第二怀疑对象后，我并未想好该从何查起，就索性暂且搁置，再等线索。

当晚，根据红尘提供的信息，南宫楼主出行的时间太过巧妙，与杀人时间基本可以吻合，所以成为了我的第三个怀疑对象。

而就在这晚，为了进一步混淆视听，你不惜加重自身嫌疑，也要伙同幽影门之人，给我与申渊上演一场大戏。

若是我猜的不错，当晚你让人在城门蹲点，只要申渊进城，便立刻开始行动，在‘琼林’楼下上演一场夜行不轨之人，被发现追杀的戏码。

你与申渊共事多年，明白以他谋定而后动的性子，定不会选择第一时间出手，这时再有人从暗处对我放暗器，申渊一定会选择偷袭此人。

申渊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但其实行动，一直都在你们的掌握之中。

这世上，哪有偷袭之人，会选择拍人腰间的，也就申渊当局者迷，后面又被令牌唬住了，没能认出这令牌，其实是你们主动‘送’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