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彻身形瘦长,看上去弱不禁风,根本没人在意,就连夏侯婴,也把重心放在脚下这个壮汉身上,根本没料到这个瘦弱的文士会出手,连忙扑身过去,要为刘邦挡刀。
韩信惊呼出声,他内心纠结无比,虽然默许蒯彻对刘邦动手,却没想着杀了这个老流氓,当断不断说的就是韩信,他远不如手下的蒯彻果断。
动手的蒯彻却陷入了困境,仿佛整个手臂扎在了泥潭之中,不得寸进,拔也拔不出来,突然感觉身体轻飘飘的,眼前事物飞速闪过,看到了一具没有头颅的身体,穿着和自己一模一样。
“他奶奶的,天命果然在乃公!”刘邦吓得醉意全无,连忙拱手,“多谢仙人,还请受某一拜!”
刘邦试着弯腰,却发现根本拜不下去。
“三哥,你这是要折我寿啊!”一个轻佻的声音微微发颤,和年轻时刘邦不能说是毫不相似吧,也能说是完全一致,让扑倒蒯彻尸体、压在地上的夏侯婴差点以为回到了二十年前。
“小雉!”刘邦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花,眼前这个青年就是自己的幼弟——刘交,小名刘雉(野鸡)。
刘交没有回话,刚刚从画卦台出来,赶到宴会大殿就见到一人手持匕首刺向自己那如兄如父的三哥,连忙施展法术定住蒯彻面前的空气,用出前些时日顿悟的剑法,使出最快一剑,斩下了这狂徒的人头,此时还心悸不已。
轻吹一口气将木剑上的暗红色的血液吹走,抬眼看到了坐在席间的韩信和李左车,诧异道:“两位李将军怎么在这?”
看了看场上的形势,刘交立马反应过来,皱着眉毛,抬起眼皮,盯着韩信的脸,“你是楚王韩信?!”
韩信也不作声,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饮尽,以韩信的脑子,瞬间把一切联系起来,仙师韩立就是刘邦的弟弟刘交,也就是之前刘邦让自己每旬去沛县查看的人,也就是刘邦寻仙令里面寻的仙人,自己还想着有了仙人送上的物件,天命在自家身上,也能当个皇帝,到时候北征匈奴,南伐南越,东灭扶桑,西战大秦(罗马),看来一切不过幻梦一场。
“左车愿为楚王抵命,请陛下绕楚王一命!”李左车拔出韩信腰间的宝剑就要往脖子上抹,这些时日他隐隐感觉韩信有动作,不过他没想到韩信会要谋反,毕竟韩信此人一生最敬重的不过两个,一个是萧何,对他有伯乐之恩,另一个就是刘邦,对他有知遇之恩,当然,最近多了一个刘交。
不过李左车做梦也想不到,正是刘交,韩信才有了反心,原本世界的韩信,根本没有想过谋反,刘邦一次巡游直接将其拿下,后面更是被萧何骗到宫中,被吕后命人谋杀。
刘交和韩信说了北方匈奴中有个名叫冒顿的年轻首领,屡屡带兵侵略,万里外的西方,有个和大秦一样繁华的大秦(罗马),渡海而去的扶桑,有无尽的白银和倭奴,每和刘交交流一次,韩信都会心潮澎湃,不甘于偏居一隅做一个小小的楚王。
而且他知道,楚地富饶,刘邦绝不可能放心自己这个异姓王,蒯彻说得对,刘邦已经老了,为了他的儿子,也不可能留着自己,毕竟除了刘邦自己,谁还能阻挡韩信的兵锋?
韩信出手去拦,喝多酒反应慢了很多,根本来不及,好在刘交出手及时,宝剑只划破了脖颈的表皮。
“首恶已除,你们都给乃公退下吧!”刘邦挥挥手,屏退左右,怀里的美姬刚刚被刘邦丢出去挡剑,吓得瘫软在地,被两个侍卫扶着出了殿门。
屋里只剩下刘邦、韩信、李左车、夏侯婴、陈平、刘交六人和一具无头尸体,两个人头,一个人头新鲜点,一个有些腐烂了,一副诡异模样。
刘邦从上位走下,一脚踢在离得近的钟离昧头颅,边踢边骂:“死了还让乃公不安生,滚去陪项羽作伴!”
这颗沾满了石灰的人头好像一颗皮球,滚到了一边。
刘邦又是一脚踢在蒯彻的新鲜头颅上,蒯彻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不可思议,这颗头不知是踢歪了还是故意的,滚到了韩信脚下。
刘邦踢完两颗人头好像没事人一般,跑向弟弟刘交,抱着刘交哭道:“我的阿雉回来了!”
眼泪鼻涕都留在刘交的麻衣之上。
十六年前,刘邦刚娶亲没多久就染了重病,发烧不止,请了沛县名医也根本治不了,全家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只有刘邦故作洒脱,说乃公这辈子活的恣意潇洒,不枉在人间走一遭。
那时不过十岁的刘交却受不了跟自己最亲的刘邦将要离世,一个人跑出屋外,竟然遇到了一个骑青牛的仙人,不住跪下磕头,请仙人出手救了刘邦一命,后来为报仙人救命之恩,刘交自愿跟着仙人上山。
至此,已过了十六个岁月,刘邦从那个娶亲没多久的亭长变成了天下最有权势的汉帝,而刘交也从离家时身高不过刘邦腰间的小孩成了仙术有成,身高远超刘邦的壮汉。
夏侯婴也是满含热泪,他知道自己的大哥刘邦有多想念这个弟弟,好多时候夏侯婴驾车,刘邦会在梦中突然怪叫,醒来后眼角有着泪痕,可以这么说,若是彭城逃跑路上遇到的是刘交而不是刘盈和鲁元公主,刘邦可能根本不会生出抛下刘交的想法,甚至可能愿意自己留下做诱饵换刘交能逃出包围。
相较于性子软弱,从小和刘邦没多少交流的刘盈,出生没多久就跟着刘邦混的刘交要亲多了,刘交和刘邦虽然不是一母所出,但是性格完全一样,幼年刘交活脱脱一个小刘邦,两人之间的感情甚至超过寻常父子,正因如此,这也让刘邦对性格和自己两样的刘盈看不上眼,甚至动了废除太子换上跟自己更像的刘如意。
陈平用手戳了戳夏侯婴,示意夏侯婴附耳过去,悄声和他说了些话,两人默默起身,带着韩信李左车出了大殿,这两人由陈平去处置,夏侯婴则是立在大殿门口,亲自守门。
殿内,刘邦和刘交两个一直聊到卯时,刘邦酒劲上头,抵挡不住,沉沉睡了过去,发出阵阵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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