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受过训练的野生混血种是天然的高危群体，因为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造成怎样的破坏。和故事中沐浴龙血的下场一样，如果向源于龙血的本能屈服，源源不断的力量会轻易地让野生混血种迷失自我，变成只会遵循本能的野兽。

楚子航冷静地追逐着目标，回忆着施耐德教授的原话。

在突如其来的高压下，目标本来就不稳定的龙血正在飞速地加速污染，甚至自己追逐对方的行为也是在加速这一过程。这样个体决不能允许它冲进人群。

来自血统的优秀视力令楚子航轻松锁定了远处奔逃的目标。

枯瘦青年慌不择路地推开人群冲进弯弯绕的烂尾楼工地，他的眼中出现一抹恐惧与绝望，混血种敏锐的危机预感告诉他杀意的来源绝对无法抵抗，每个细胞都在哀嚎着逃跑，那股杀气简直就像是一张网一般，要将他困死在其中。

感受到身后逼近的杀意视线，一阵含糊不清的啸叫后，混杂在基因序列中的龙类部分被激活，龙血慷慨地给予新生的奴隶更进一步的“祝福”。

青年本来就骨瘦如柴的身躯在高速奔跑中更为夸张的瘦下去，四肢却充气一样快速膨胀，非人的粗大反曲关节取代了原本不宜高速冲刺的四肢，特化生长的蹼关节让他能够无视地形从匪夷所思的角度逃亡。

“啊啊啊！！！啊啊啊！！！！“

怪物仰天怒吼，那声音回荡在无人的天台，震得周围的手脚架纷纷作响。

“嗬啊啊啊......“

他的身体在地上翻滚，一次次的撞击，每一次都会把坚硬的水泥地砸出凹陷来。

本来应该称为双手双脚的器官扭曲后重新舒展，骨骼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身体也紧紧绷直，匍匐着地的形态相比脊柱动物，更像只披着人皮的巨型昆虫。

异质感。

死侍，混血种的血统超过临界血限之后，龙血强大的侵略性将人性几乎覆盖，但离成为龙只差一步之遥时，异质的基因会和人体本来的基因发生剧烈冲突，就像不兼容的程序被强行加载一样，到达这一步的混血种既不是龙也不是人类，而是比起生物更加无意识的，不加约束就只会破坏的死物。混血种对其得而诛之，而龙类更只是将其视为好用的生物工具，实际可悲的东西。

楚子航默默取消掉装有麻醉子弹的弹夹，用于控制目标的麻醉弹对死侍收效甚微，装备部特别加装过火药的大口径子弹才是这些怪物的归宿。

“捉住你了！”趁着死侍畸变时的空档，楚子航毫不犹豫地开枪射击。试图攀援墙壁的死侍被击中躯干，从高处笔直地摔下。

没有大意，楚子航就像执行指令的机器人一样毫不留情地对倒地的目标连续开枪，直到烟雾散去。

嘶！

凌冽地风划过耳边，声音像手雷炸响，猛烈的巨响甚至让楚子航短暂地产生了耳鸣。

旁人也许会畏惧这一感觉从而闭眼，但他不会，相反，楚子航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死侍如剑刺一样突进的锋利尾部。

他从少年宫剑道老师那儿学来的第一课，对练时进攻对方或者防御时要控制住自己不闭眼睛，闭眼会丢失先机，闭眼会失去对战况的判断。此刻应该做的是——挥刀！

叽！

骤然出鞘的炙热剑刃和死侍的刃尾在空中交击，死侍发出凄厉的嘶鸣，一击不中便毫不犹豫地转身逃跑，尾部断裂飞出来阻挡实现。

“断尾求生？”

没有贸然追击，楚子航收刀入鞘，覆盖刀刃的高热焰流逐渐熄灭。

龙血会慷慨地回应宿主强烈的诉求，哪怕是以宿主的生命为代价。在强烈的求生欲驱使下这家伙逃跑的速度愈发上升，甚至覆盖表皮的鳞片也开始变换色彩，试图营造出迷彩的效果，很快脱离了楚子航的视线。

如果换做一年前的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发动君焰一路烧穿过去，但执行部对他的作战报告很是有意见，毕竟事后的记忆消除和维护补偿简直是笔天文数字。

最糟糕的一次，楚子航把君焰当做推进器从天而降，在万众瞩目的球场中央把那只马上要进入下阶段的死侍烧成了灰烬，如果不是执行部当机立断掐断了转播信号，楚子航把死侍按在镜头前焚烧的画面将无缝转播给全球五十多个国家的观众，更不要说事后还要对当天在场的所有观众和工作人员做失忆化处理，还得赶在下场比赛开始前修好被烧成白地的草场。

哪怕后来楚子航提交的检讨堪称完美无缺，至今为止仍然作为执行部的检讨范文在私下流传，执行部也不会允许他保持这样的战术风格了。

如果是平时执行任务时，楚子航背后理应有一整只完整的战术小队给予他后勤支持。然而因为夔门计划的原因，卡塞尔的本地分部和本土混血种家族已经扯皮了将尽小半年，直到现在也没能达成一致，双方的关系实在微妙。按照编制，楚子航其实是作为外派的实习学生，主要任务是观察和报告，目标脱离观察后他应该立刻按流程上报给分部负责决策的执行专员，由执行部负责后续协调。

然而实际上嘛...这件事最好是悄无声息地解决掉，事后由楚子航专员补交严谨的紧急事件报告。夔门计划推进的关键时期，这种事件按正规流程走简直就是火上浇油，任何变数毫无疑问是不可取的，甚至会让事情变得更加棘手。

所以楚子航专员只能自己想办法，并且他本人的想法相当干脆利落，只要...

楚子航看着远处铅灰色的积云，久违地感到了一丝犹豫。

“楚师兄，可算赶上你了！”路明非手里拎着可乐，一路小跑着跟上，“我们不继续追吗，那小子往电影院跑了！”

路明非眼里死侍的踪迹倒是清晰无比，高浓度且不稳定的龙血痕迹让受伤的死侍像被标记的游戏野怪一样，时刻在路明非的感知里保持着高亮状态。

没有多话，楚子航从天台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