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浓云似墨。
在距离浣颜剑宗万里之外的群山中,掩映着层层高大建筑,亭台楼阁,鳞次栉比,古色古香,其间三座山峰极为明显,犹如鹤立鸡群,被环形雾气笼罩,山顶耸入云天,不见形影。
最中间的山峰上,名唤落霞峰,陡峭巍峨,就像被刀剑从旁笔直削下,呈光滑镜面状,无丝毫凸起石块或是植被,就连猿猴也不敢攀爬。
谢嫣然一身素雅白裙,此刻抬头望着落霞峰顶,她如今所立足之处是一座巨大的广场,铺以青石,光滑如境。
整座广场前细后宽,形如鸟喙,周围护以白玉雕栏,广场尖缘处又立着九根巨柱,柱头燃烧熊熊烈火,终年不熄。每逢大事,落霞宗各峰的弟子便站在这里,聆听来自峰顶的宗主的圣音。
广场宽阔那一端是落霞峰,连接着数不清的白玉长阶,一路攀援向上。而广场尖缘外以及两边,则只能看见氤氤氲氲的雾气,偶有山风吹开云雾,则可看到无底深崖。
此处被第一代宗主设有禁空阵纹,入灵境辟海期武者也无法御空飞行,必须诚心诚意一路拾阶而上。
如今广场上如她这般的弟子足有上千,密密麻麻,摩肩接踵,远远望去全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不过极为安静,并没吵闹之声。
天空中洒落牛毛般的细丝小雨,如酒如烟,若没有此时浆铅一样沉重压抑的氛围,定会让许多伤春悲秋的男女感叹一番。
谢嫣然和其他弟子一样,眼神困惑,极为不解。今日一大早,据说已经几百年没有人敲过的镇山钟,突然间爆发出海啸山塌般的沉重钟声,巨大音浪犹如山洪倾泻,甚至让诸多房屋晃动,险些倒塌。那位趴在她身上做晨间运动的内门师兄,顿时吓软,然后气急败坏地起身穿衣,兴致缺缺离去,嘴里还嘟囔,“妈的,发生什么了?是哪个傻逼把镇山钟敲响……”
谢嫣然是知道的,镇山钟为落霞宗第一代宗主炼制的灵宝,每逢宗门发生生死存亡大事时,就会被长老敲响,今日将他们全部弟子召集前来,想必就是为了此事。
能让落霞宗整宗严阵以待、警惕戒严的事,可不是她一个普通外门弟子所能左右的,只是暗暗祈祷别牵扯到她身上。现如今拜入落霞宗快半年了,她已经达到感气十三层巅峰,就快晋升内劲期,这点可是从前不敢想象的。
当初还是眼界太过狭窄,偏安一隅,哪里可知外面世界的繁华,单是如过江之鲫的天才,便使她眼花缭乱。曾经年少时一声昊哥哥长一声昊哥哥短的,眼里全只有那个英姿勃发的少年,可惜……世事无常。现在的她,只需要付出一点轻微的代价,便能得到以前从不敢想象的东西。
谢嫣然似是想到了什么,把酥胸高高挺起,任雨丝把白裙微微打湿,朦朦胧胧中露出姣好而白皙的肌肤,裙摆紧贴臀上,玲珑线条隐约可现,身后顿时响起阵阵吞咽口水的声音,灼热视线如狼似虎,让她嘴角一勾,露出得意的笑容。
过了快三个时辰。
广场上方,紧闭的殿门才轰然一声洞开,一众长老鱼贯而出,或年轻或苍老的脸上,此时都流露出一种愤怒、不解、杀气腾腾的表情。
“简直欺人太甚,浣颜剑宗这是什么意思?”
“我落霞宗势力范围内的三座城池竟连夜被其占领,百姓被其屠戮一空,连驻扎那里的弟子长老也尽皆丧命,他们疯了不成,莫非想和我们开战?”
“战就战,有何所惧?当老夫怕他们不成,早就看浣颜剑宗那群人不满了。”
一个颇为年轻的长老此时眉头皱着,困惑道:“各位不觉得此事透着股蹊跷吗?如今北疆帝国和赤寮帝国正在大战,浣颜剑宗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想法,就不怕事后北疆帝国追究?还是说他们已投靠了赤寮帝国,根本无所畏惧。”
“苏长老此言有理,不过若真如此,那我们便更要开战,叛逆之辈,人人得而诛之,更何况我们已死了多位长老,他们的血可不能白流。”另一位长相粗矿的长老顿时一瞪眼,大声道。
他们谈话的声音并未隔绝,所以广场上靠前的一众弟子都听见了,神色当时就大变,完全不可置信,两大帝国的大战,于他们而言隔得太远,现如今,战火却已席卷向他们、祸及他们家人……而且还是和落霞宗齐名的另一家宗门浣颜剑宗所为。
为什么?这时候怎么能开战?那他们的家人又该怎么办?
茫然、愤怒、不解、恐惧……诸多情绪在广场上弥漫,犹如发酵的尸体,带着让人绝望、厌弃的气息。
年轻的苏姓长老见此摇头一叹,面露悲悯,道:“卢长老,若是我们和浣颜剑宗开战,那之间被我们庇护的百姓又该如何自处,别忘了如今的北疆帝国可分不出多余精力来保护他们。”
“这……”
“苏长老所言一针见血,身处两国前线的城池如今大多已成死城,大火数日不灭,浓烟滚滚。不过好在其中百姓居民大多都已流落到我们势力下的城池中,被我们落霞宗所庇护,暂且不受战火影响。”一位长老也是摇头道:“也不知是何原因,浣颜剑宗竟对其势力范围内的城池完全不顾,百姓生死也全然不管,像那临川城,本该是受其庇护的,可现如今早已成一片灰烬,尸骸遍地,见者心悲,闻者泪流。”
“若是我们两家宗门此时开战,首当其冲的,其实正是那些百姓……唉,浣颜剑宗这如今的行事可非正道所为了。”
“浣颜剑宗想必是已暗中投靠了赤寮帝国,携此机会,想吞并我宗,所以宗主已言……此战,必打。”落后众人一步的儒雅中年人缓慢踏出殿门,眉宇间似忧愁不散,原本漆黑的头发已有了斑白的痕迹,正是秦昊生死大仇白枫天,他神色冷淡,看了那个年轻长老一眼,轻声说道。
一位长老露出苦笑,道:“如此一来,可顾不上那些百姓了。”
“弱肉强食,理所当然。我们能顾得了他们一时,谁又能顾得了他们一世呢?”白枫天淡淡道。
苏姓长老眉头紧皱,声音陡然间低了下去,困惑道:“可据我所知,在这几座城池中,不止有我落霞宗弟子的亲族,还有浣颜剑宗弟子的亲族,他们是怎么做到下手去大肆屠杀,连自己亲人也不放过?诸位心中就没有困惑吗?”
此言一出,众长老顿时安静下来,左右对视,面露思索,这般细想,有谁能解释,总之一股浓浓的怪异感觉,自众人心中发酵开来,久久不散。
良久之后,从殿内走出一个长相普通,身材矮小的白袍男子,他一身气势凝厚如浆,丝毫不漏,周身萦绕一股太阳般炙热的热气,将靠近他的雨丝尽皆蒸发,他站于虚空,一步落下,已是站在众弟子面前,声音洪亮,道:“诸位,做好大战准备吧。”
声音传遍整座广场,经久不散。
“是,宗主。”
……
……
昏暗的房间内,秦昊盘膝而坐。
一个小瓶子悬浮于空中,不知何种材质,浑身黝黑,就仿佛落在上面的光线尽皆被其吸收了一般。
若是有强大武者的神魂探入瓶子内部空间,便会发现那是一个血红色的池子,一丈见方,四周犹如被血液涂抹,古怪的符文勾勒其上,看着像是疯长的野草。
池子里盛着半池血液,色泽鲜红,外表犹如血钻一般剔透,内部流转的气血和灵气亦纤毫毕现,即便只看一眼,也能感受到其中沸腾的力量。
这些日子秦昊收集的诸多武者精血尽皆汇聚于此。
“前辈为我炼制的这个瓶子简直就像无底洞一般,再怎么多的精血也填不满,若不是亲眼所见,恐怕难以置信……”
秦昊喃喃自语,眼里露出满意之色,随着两大宗门开战,他犹如鱼儿般游荡在各处战场,收集武者精血简直不要太轻松。
旋即,秦昊开始牵动这半池精血,丝丝缕缕如同雾气一般自池子里漂浮起来,随之从瓶口弥漫而出,然后再被他摄入身躯之中。
此刻若是有人见到这一幕,定会觉得邪异无比。
一个盘膝而坐的黑色身影,一个悬浮于空的黑色小瓶,血红色的雾气自瓶口逸散出来,随即又被那个黑色身影吸入口鼻之中,周围尽皆被一片血红色雾气笼罩,宛如森然地狱。
姬九的身影悄然出现在这个屋内,看着这一切,脸上露出笑容,瓶子内部的符文当然是他所画,为上古魔纹,具有提炼精血的功效。
当然此提炼非彼提炼,提炼而出的是嗜杀嗜血的疯魔之意,如今虽无法看出什么,但随着秦昊实力的增长,这影响便会越加明显,最后沦为只会杀戮的怪物。
把真命主角培养成自己的杀戮傀儡,对姬九而言可是十分有趣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