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什么意思？”

赵无极下意识想要皱眉，但止住了这个动作，随即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他修炼的正是落霞宗的浩阳决，方圆几千里内的武者皆知晓，“楚云风”知道实属正常，可他却能一语道破自己如今的虚实，这一点倒是细思极恐。

说话时他的眼睛也同样是直直地看着姬九，心里暗自警惕，因为那张白净无须的脸上，除了淡淡的笑容，似乎还有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就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和之前见面时完全不一样，当初楚云风以双修功法速进功法晋升纳川期，根基虚浮、实力羸弱，即使是对付辟海期巅峰的武者也显吃力，怎会……还是他背后其实有人，所以这般镇定。”

各种心思自头脑中掠过，赵无极不敢往最危险的地方想，旋即恢复了冷静之色，五指微动，掌中灵气涌动，炙热气息悄然凝聚，仿佛一把握住了火焰。

空气里的温度开始急剧升高。

姬九见此，不慌不忙地自床榻上起身，一步之下却是突然出现在赵无极面前，幽深双眸和他对视，见其瞳孔猛缩，一副见鬼了般的骇然神情，姬九便笑道：“你不需要紧张，我如今还不取你性命。”

赵无极大骇，姬九这般鬼魅似的动作，甚至连他也不能捕捉到一丝踪影，就仿佛凭空出现一样，他登时心中恐惧，但成名多年心思也不简单，知道不能以敌示弱，面上刹那间就恢复冷静沉着，冷声问道：“你到底是谁？楚云风不可能有如此本领。”

虽是这么说，但他手上动作却丝毫不慢，五指握住成拳，运转灵气，其上赤红色光芒流转，将手背上每一块肌肤都映照出铁水般的颜色，散发出灼热异常的气息，旋即他低喝一声，手中形成一轮拳头大小的耀眼光团。

一出手便是他的成名中品灵术，耀日拳。

赵无极动作迅捷无比，一拳打出，空气里甚至发出嗤啦的破空之音，可见这一拳的力道之大，速度之快，一般的入灵境武者，全力之下恐怕都难以阻挡，会立刻成为灰烬。

光团始一出现，便有强大气流冲天而起，屋内各种桌椅瞬间破碎成片，四下纷飞，旋即四壁出现破碎痕迹，地面上铺着的石板也被掀起，全向姬九冲撞而来，声响浩大，犹如滚雷。

赵无极可不管这时会不会惊动其余人，今日见到姬九，那种诡异之感就一直萦绕心头，挥之不去，所以就算现在身死，他也要将姬九拉下垫背。浣颜剑宗如今沦为魔道，屠戮无辜百姓，残害无数生灵，嗜杀成性，若他不来阻止，那也不配修炼浩阳决。

“人间自有浩气在，我以我血……”赵无极看着自己的拳头落向姬九，身上流露出一股辉煌浩大的正气，可话还没说话，他就自赤色光团中看见一只白净的手伸了过来，旋即一把扼住他的喉咙。

“……”

他的下半截话全咽进喉中，却再也无法吐出。

姬九笑容不减，将赵无极提了起来，落至半空，本就高大的身躯此刻犹如一道漆黑的阴影，遮住了赵无极眼里的任何光亮，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别害怕，我不会现在就杀你的。”姬九瞥了眼自己手上被烧焦的皮肤，其上甚至有了肉香散发而出，可见这耀日拳威力不弱，不过姬九对这么点疼痛毫无在意，面上又浮现笑容，可是赵无极心里只有极致的冰冷。

他似乎想要说话，可被姬九紧紧扼住喉咙，费力也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眼睛瞪得比铜铃都大，里面全是不解和不甘的神色，还不明白自己的绝技为何如此轻易就被姬九所破。

“只是比我这具身躯高一小段境界而已，谁给你勇气来杀我的？”姬九五指一用力，赵无极脸色瞬间通红，然后逐渐变成一片酱紫，他眼里突然浮现决绝之色，“哦？想自杀，不存在的。”

姬九另一只手暗暗用力，随即一掌拍出，落在赵无极眉心，发出砰一声闷响，让他双眼一翻，瞬间昏死过去。

“这一掌，绝你神智。”

将赵无极身体死狗般扔下，姬九这具身躯中突然飞出一抹淡淡虚影，旋即投入地上那具身体中。过了半晌，“赵无极”忽然一颤，然后站了起来，姬九与其对视，两人眼里全是一模一样的幽深神色。

“万化天魔**，众生皆魔。”

……

……

落霞宗外。

“赵无极”浑身鲜血自空中落下，被弟子发现送回宗内，一众长老知晓后便前来看望，见赵无极面色萎靡，奄奄一息躺在床上，不禁露出悲色。

“要不是你们这群老鬼出的馊主意，宗主岂会受如此之罪？”一长老抹着泪道，“宗主一生行事光明磊落，本不愿去行这刺杀之事，如今失败后不仅身体重伤，看来武道之心也会因此遭受打击，日后恐怕再难有寸进。”

“浣颜剑宗又发起进攻了，来势汹汹，比起前几次加起来都还要激烈。”

苏长老目光闪烁，叹息一声，道：“如今之计，还是该想想怎么抵挡浣颜剑宗的进攻吧，看来他们是不把我们灭宗誓不罢休了。”

此言一落，一片悲凉叹息便起。

白枫天自人群中走出，环顾一周，自动请命道：“诸位请照顾好宗主，白某愿去带领弟子阻挡。”

“白长老等等，我也去。”

“我也去。”

……

见此，又有几位长老附和道。

那位白眉朱长老见几人都向他看来，神色一变，头摇得和浪鼓一样，忙道：“你们去你们去，我负责看守宗门。”

“呵，那你可得把宗主照顾好了。”

“那是肯定的。”

这些长老离去后，赵无极便脸色虚弱地对其余人道：“你们也都退下吧。”

其余人便又依言离去，唯有朱长老脚步不动，又些欲言又止，看了赵无极好几眼，让赵无极脸上浮现不耐烦躁之色，才缩了缩脖子，吞吞吐吐地说道：“宗主，您看，连您也不是浣颜剑宗那楚云风的对手，太上长老又在闭关……而且他们弟子个个悍不畏死，我们被灭宗也只是时间问题……要不……我们投降吧。”

话一说完，朱长老便准备迎接一阵炮火般的怒骂，可让他惊讶的是赵无极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脸上并没出现他所想象的愤怒之色，反而是一副沉吟的表情，让朱长老心中一喜，暗道有戏。

“其实我最欣赏的便是贪生怕死之人。”赵无极突然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朱长老一愣，下一刻，一双铁钳般的手已瞬间握住他的喉咙，咔嚓一声，他的脑袋顿时无力垂下，眼睛瞪大，仍是不明的神色。

赵无极表情淡淡地自床上起身，取出小瓶，将朱长老灵魂摄入，然后才推门走出，面色仍然苍白虚弱，犹如大病未愈。

落霞宗如今一片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之景，路上已很难看到修炼武技的弟子，有些地方甚至连人影也看不见一个，赵无极便向后山走去，已他的身份，也不会有人阻拦。

绕过诸多石壁古树，赵无极直接出现在一个紧闭的洞府门前，此处轮流有弟子看守，他们见到宗主前来，连忙向其行礼，神色困惑。

“你们退下吧，事关宗门大事，我来请太上长老出关。”

赵无极淡淡道，苍白脸上并无多余情绪。

众弟子依言退下，只是仍显困惑，这种冷漠异常的表情，以前可曾未在宗主身上看见过，想必宗主也是被这次大战搅得心力交瘁，形容憔悴。

见此处安静了下来，赵无极脸上才浮现笑容，只是这笑容极为玩味，就像随手玩弄了什么一般，透着股饶有兴趣。

“轰”

手中灵气流转，旋即一掌轰开紧闭的洞府石门，在乱石四溅中，赵无极缓步走入，这里的阵纹可拦不住他。

洞府内极为阴暗潮湿，有条长长的甬道，两边虽点着火烛，可却无法驱散这种多日不见阳光的阴冷，就像鬼魂四处游荡一样。

赵无极沿着甬道一路进入，过了半盏茶时间，才看到前方有圆形的一处空间，一个灰色衣衫的瘦弱老头，皮包骨头，盘膝坐在蒲团上，四周一片漆黑，像是陷入了永久黑暗中。

老头气息忽强忽弱，嘴角有未干涸的血迹，此时睁眼看着赵无极，眼里有冰寒之意凝聚，周围更是杀机不散，似是没有一个解释，赵无极下一瞬间便会尸首两处。

过了良久，杀气才渐渐消散。

“赵无极，你为何轰我洞府，扰我闭关？”老头开口，声音干冷生硬，隐藏一股含而不发的怒气，此子当年便是愚笨，做事毛手毛脚，如今当了宗主也不见有所改变。

赵无极回答道：“太上长老您闭关前曾言，若宗门发生大事，便以此方法来唤醒您。”

老头眉头一皱，杀气又起，顿时冷声道：“我不记得说过这话，只记得说过即使宗门被灭，也休要来打搅我。”

赵无极似一愣，才不确定道：“难道我记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