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部门准备，清理现场，无关人员暂时退后。”

花了两个来小时，上香和采访都搞定了，剩下的就是属于他们努力的时间了。

楚轩拿着个大喇叭，带着个普普通通的鸭舌帽坐在后方监视器处喊着。

宁昊、杜杰和李鹏他们都各就各位，摄影和灯光的配合，以及演员的走位都是提前就进行过演示。

而帽子的作用很简单，防止反光，以及装逼。

“摄影准备。”

“灯光准备。”

“收音准备。”

“演员准备。”

楚轩见一切都没问题后，就冲着周围点了点头，然后一旁的场记就拿过一个已经写好场次的亚克力小牌子对着摄像机前，大喊着：

“第十二场，一镜一次，n！”

等到这时，场记迅速地把小牌子拿走后，演员才开始了表演。

这也是方便在后期剪辑等处理时，知道这个素材是哪一段，否则整合了一通后再想接起来那得废老功夫了。

开拍的第一场戏不难，主要是隔壁婚庆店老板惦记莫三妹家店铺很久了，就主动找他商谈两家店铺合一块，两人一起做生意的事。

只见宁昊镜头斜着角度怼在邓朝脸前，邓朝现在续起了些胡渣，脸色也比较愁苦，还有没被遮盖的痘印，整体有点颓废的感觉，听说是刻意熬了几天夜才出来的。

邓朝皱着眉头掏出根烟刁在自己嘴上，然后就想着找火机，突兀地就听到点火的声音，一个小火苗冒了出来。

邓朝诧异地顺着方向看去，镜头也跟着移动，自然地就露出了第二个演员，然后开始两人同框的近景。

饰演婚庆店老板的是汉城传媒学院的一个主任，他本来是听说本地有个剧组来，就想着看带几个学生来试试，毕竟他们学校说是科班就算抬举了，资源少的很。

周林接待之后反而一眼就看上他了，这形象非常符合啊，带着个金丝眼镜，圆润润的脸，还有些肥肉潺潺，再给他加个金链子，可不像个逐利商人的模样嘛！

最主要还是本地人，妥啦！

主任看邓朝貌似不开心，但来都来了，就小心翼翼地道：“房本到手了吧？”

邓朝没理会，转身就做到了台阶上，他赶紧跟了过去，开始劝说着：“你把房本给我，我们两家合伙干婚庆，你还是做你的老板，给你15个点的股份”

邓朝吐出口烟，不耐烦了：“你莫烦老子好嘛？”

主任急了，想要一鼓作气，一副满为他着想的样子，“你们家要改改门风啊，总做这个殡葬行业，风水不好！”

见邓朝还是自顾自地抽烟，又接着蛊惑：“你老头，中年丧子，你姐，守了半辈子寡，你再看看你，三十好几了，找个女朋友，还不一定娶到家里头”

邓朝一直忍着，终于忍不住了，因为他前面是真被绿了！

顿时起身，然后一脚就要踹过去，主任赶紧后撤，一边骂骂咧咧道：“你有病吧你！”

邓朝一边踢一边叫他滚，神色是越发按耐不住的激动。

“好，咔，先等一下啊。”

楚轩站起身来，然后和宁昊几人沟通一下，刚刚就在一直注意着细节，把几个有问题的地方统一记下来。

“灯光先不用了，自然光就行，刚刚有点多余了，等到了室内戏补一点就行。”

李鹏点头，宁昊就接着道：

“最后镜头甩过来时会虚焦，这段分开拍吧，从两人背身后多补一段。”

楚轩点头，影视剧的拍摄都是碎片化的，很多时候只是一小段，有的长的，可能一两分钟，有的短的就一个表情，一个动作，除非是某些用于重要凸出点，会用长镜头展示，比如功夫中开篇就有个大师级的长镜头：冯裤子的那句，还有王法吗！

这边讨论完了，楚轩就对着演员道：“朝，最开始你的动作是看着前方武小文被他舅舅带走的方向的，加上你刚刚是被绿了额，角色被绿了。”

邓朝笑笑，“没事，导演您继续，我了解，而且我心理强大，真要被绿我也不伤心的，这说明我还需努力啊，女人嘛，没事！”

楚轩狐疑地看着他，这是真的吗？他有点不信啊！

邓朝见状想解释一下，楚轩干脆选择不听，直接道：

“这时莫三妹已经是压制着怒火的，所以主任给你点烟那块，你诧异的表情是不需要的，你烦躁的只想自个静一会，以及你后面情绪的发泄平淡了点，毕竟主任说了你很多痛点。”

邓朝叹了口气，然后仔细想了想，“嗯，我会注意的。”

楚轩点头，一点细节性的东西磨两下就行，特别是刚开拍的时候，有时候哪怕演员演的很不错了，但导演依旧会多拍两次，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同样磨一磨剧组其他人员，一个默契的团队是很重要的。

“主任完成的很好，中午加鸡腿。”

见差不多了，楚轩和主任顺便开下玩笑，松缓下氛围。

他不是一个喜欢骂人的导演，只要演员基本的台词动作没问题，演不好就再来就行，要是这都不过关，他压根不会选择合作，省的麻烦。

“加鸡腿就不必了，给我俩学生多两个镜头，或者多练一练就行。”

主任很有意思，他拿捏这个角色很有水平，楚轩看完就觉得很自然，看来人生阅历对于演员来说真的很有帮助。

“放心吧，鸡腿镜头都会有的。”

楚轩回到监视器处，然后就大声道：

“咱们继续，争取下一遍过！”

随后，拍摄继续，再来一遍后很顺利，但楚轩还是选择再保一条，素材多一点不要紧，就怕的就是后期补录，那真的很麻烦。

“咔，这遍过了，转场，休息十分钟，其他演员准备。”

种星星的人拍摄地点不多，基本就几个地方，胡同这块更是占据大量剧情，因此一般有戏的演员干脆就一同在旁边待着了。

“彤彤，等下你要出场喽，有没有信心？”

楚轩看着化好妆的关小彤，习惯性地一把抱起她。

“有一点，但不多。”

临到现场，小女孩总算有些紧张了。

楚轩温煦地笑着，“放心，哥哥不骂人，而且你可是倔强的小哪吒，面对问题怎么会退却呢？我们都相信你！”

关小彤听后才重重点头：

“好呀，那看我的吧。”

楚轩最后揉了揉她的脑袋，给出一个加油的表情。

于是，镜头继续。

接下来是拍黄博、邓朝和武小文的剧情。

楚轩不担心其他，就是对黄博有点顾虑，虽然知道以后他演技很好，特别是演普通人，但现在的他就不好说了，人总需要一个适应过程的。

镜头中，邓朝看着床上有些蜷缩着的老人，知道她已经离世了，但神情并没有多大变化，只是说了句，“毛巾。”

然后走了过去，闭目双手搓着手链像是在祈祷，而一旁的黄博老老实实地拧着毛巾，然后递给邓朝，神色朝着老人望去，些许悲怜。

“咔。”

“博子，不对。”

黄博一愣，然后就想到了道：“导演，是不是整过了点，我应该用平常的表情面对。”

楚轩点头，然后详细解释道：

“殡葬师面对这种事是司空见惯了，这就单纯属于一份工作，更何况老婆婆还是寿终正寝的，所以你自然一点就行，要是你想再深入一些，最多就带着细微的凝重就可以，而这凝重不是对老人的，而是对生命本身而言的。”

黄博恍然大悟，事实上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见过死亡，大多是身边哪户人家，但年纪小一点吧不明白，大一点呢也不关自己的事，只有再年长一些或者看到自己白发苍苍的父母辈才会有怜惜甚至恐慌。

“我会注意的。”

拍摄继续，再来一次就好很多，然后接下来就是邓朝凝神又细微地擦拭着老人的脸、颈、手臂等地方，之后又开始松动着老人的手掌、腿脚等，邓朝表情没有多少变化，但动作温柔又有力度的呈现却是最好的。

楚轩都忍不住点头，看来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他确实花了很多功夫。

“好，朝不错，对生命的敬畏不在于表情，通过你的动作就能看清了，我们再补一些镜头特写就行。”

很快，这一条很顺利，黄博看着邓朝的脸都带着佩服，之前还在想着要是高琥的话会怎么样，毕竟是他赢了自个老乡的角色，当然他不会去质疑楚轩的决定，只是要是邓朝演的不咋地，心里肯定会鄙夷的。

“演的真好，不愧是中戏毕业的。”

邓朝接过他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你也很好啊，听说你是北电的，但全身没看出多少演的痕迹，你是体验派的？”

黄博张了张嘴，自嘲道：

“我学的没你们深，哪知道什么派啊，我都是蹭完老师的课然后自个琢磨的，也不知道对不对，就像刚才不就理解没到位么？”

邓朝听后很理解，就开着玩笑道：“那你天赋挺高的啊，天生就适合干这行的，我们有句话叫老天爷赏饭吃，我觉得你就是。”

黄博也乐着回应：“可不嘛，要不导演怎么一眼就看中我呢？”

“喂，你俩娃儿莫吵喽，老婆子睡个觉都不安稳。”

突然来的一句话把两人吓一跳，差点都忘了还有一个演员呢！

老人家就是这里的住户，周林先后找过许多人，但听说演尸体都不愿意，甚至还有开骂的，都说他在咒自己差点没被赶出去！

之后好说歹说，表示会给钱的，终于有一位性格开朗的老人家表示愿意，说是为了支持年轻后生的梦想。

“刚才是哪个给老婆子按摩的，我浑身挺舒坦的，就是等下胳膊这里再用点力就更好喽！”

邓朝两人一看我我看你，旁边众人哈哈大笑。

楚轩过来道，“老人家麻烦您再躺会，等下我让邓朝多给你按一会哈。”

“好说嘛，你们后生就会闹腾。”

老人家很爽快地继续躺了下来。

“行了，还有两个镜头，彤彤看你的了。”

接下来就是开篇第一幕，武小文被电话吵醒后叫着外婆却发现她一直没有醒过来，但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只能一边喊一边无聊。

“彤彤，待会你就和往常睡醒一样就行，不要有什么悲伤、难过、欢喜的表情，刚开始可以平淡，再喊了几句外婆后也可以耍下无赖，或者通过一些动作，比如捏她鼻子，拉她手的动作，最后就是靠着窗边郁郁不乐的就行。”

楚轩把关小彤拉过身边，然后一点点地分析着，他尽量回忆起自己小时候的样子，然后去讲解这个事。

千万不能用大人的思维去理解小孩子，这是不对的，他们还压根不会明白什么是死亡，这也是为什么武小文会一直追着莫三妹不放的原因，在她的理解中就是这群人把自己外婆带走了，所以她要保护外婆！

关小彤小时候还是很有灵性的，比长大后好多了。

“哥哥放心吧，我就当是我妈妈躺在床上，然后我叫她她一直不醒来就行呗，这个我会！”

关小彤学着大人的样子拍胸口说道，又唯恐他人不信，继续道：

“我妈妈有时也赖床的，我怎么扯她衣服都不理我，除了有时会说些梦话，什么不来了啊歇一会吧之类的话，我问她她还想打我屁股呢！”

一旁的李珺听闻是欲言又止，又想要解释什么，总之脸色有点尴尬地想转过头去，但最终只是复杂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默念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楚轩咳嗽两声，然后赶紧岔开话题，这话是能当众说的吗？！

“那个彤彤，我们先试一下哈，你准备好。”

“昊子，就按照之前演示的那样整吧，时间三分钟之内就行。”

这是楚轩设计的全片唯一一条长镜头，开篇就会出现，因此很重要。

“来，灯光摄影准备，第1场，1镜1次，n！”

于是镜头率先从下而上的是一副描摹在门上的图案，随着镜头向上移动就能看出这是哪吒，然后缓缓往里头探去，彩笔、手表、麻将、一排的消炎止痛等药品、再就是一张合照，上面只有外婆和小女孩，然后电话响起

老人家一动不动地陷入熟睡中，一旁的关小彤转了个身子眯了眯眼，然后伸了个懒腰醒来，然后呢喃着一声：“外婆”

楚轩看着这一幕，也想回忆着自己的小时候，却发现竟连一个亲人的身影都没有，只有小小的围墙，里面一开始住着十几个孩子，慢慢的就只剩下两三个了，接着就是院长兼任阿姨了。

“有很久没去孤儿院了，也不知姜姨娘现在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