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三爷出身武当派,为人豪爽仗义,颇为同道称赞,平时登门拜访的宾客也多,所以庄院中待客之处面积也极大。
亭兰阁,名为“阁”,却是个可以摆下三十桌流水席的硕大庭院。
酉时初,由城内“燕子苑酒楼”顶级大厨,出身某王府膳食房的毛大光主厨,另外三家高级酒楼大厨辅助,庄院下人打杂而精心制作的二十桌上等佳肴已经鱼贯而出。
“盟主”赵老爷子和武当客庆恶大侠为首,东道主葛三爷相陪的一百余家人走出,相互谦让后,各自安坐。
做为东道主的葛三爷,有必要说两句,起身冲着四方抱拳,声音爽朗:“承蒙各位不嫌,到我葛氏庄院做客,又恰逢除夕,略施薄酒小菜款待,不成敬意,祝各位明日剿贼、复仇马到成功!”
“葛三爷客气,我等感激不尽。”
两三百人齐齐抱拳回礼。
随后葛三爷坐下,众人则看向赵老爷子,做为此次的“盟主”,说些明日誓师进发、激励人心的话,实乃题中之意。
赵老爷子右手把玩着一对珠玉铁胆,稍一沉思,说道:
“在座各位都是吃过那辛老贼亏的,怎奈那辛老贼诡计多端,神龙见首不见尾,我等素来无处可寻,幸赖端阳楼主唐无我大侠出手,将其击毙!
本以为此事便罢了,谁知那辛老贼有孙在世,他当年欺我等家人,我等自当寻他子孙报复,以泄心头之恨,此乃天经地义之事……”
顿了顿,抱拳冲天:“谁料天子驾崩,我等虽是江湖人士,却也是大周子民,不可违逆丧期,行刀兵。
明日丧期已过,当进发伏龙山,杀辛卓,掘辛傲天坟墓,告慰死去的家人,向武道江湖、向天下证明我等报复之心。”
这席话没什么技术含量,但都是大实话,一下说到了在场众人的心坎上。
数百人精神振奋,齐声喝道:“理应如此!”
接着便是满院动筷,觥筹交错,三五至交谈天说地,好不快活。
厅内角落一桌,宋喜君、秦离容、凤三娘、灵夫人、客知仪和辛卓被巧妙的安排在了一桌,不知是不是葛三爷故意找乐子。
不过,辛卓的位置此时空空荡荡,人不在。
秦离容小声问道:“师姐,发财怎么不在?他去哪了?”
宋喜君闻言停下筷子,将口中糖醋里脊斯斯文文的吃下,才出声道:“开宴前,我去找过他,只是他当时似乎吃坏了肚子,去了……”
当然是去了茅房,只是此情此景,实在不方便说。
“这就是没入武道的坏处了。”
凤三娘感慨道:“普通人难免染个伤寒恶疾什么的,不像习武之人,五脏行运,筋骨康健,极少生病。”
前几天的事,众女侠反而心思淡了,究其原因也只能是初见一件好物,有了争强好胜的想法,但几日下来,心思平静,倒也觉得没什么。
“宋女侠既然和那小贼结了连理,应该照顾他起居,你们年轻女儿家,真是不会心疼人的,若是我,就不会如此。”
唯独灵夫人心中还是不太爽利,即便心思淡了,但家中婚嫁之事,亲朋已经通知,女儿也在等着继父前去,总归是丢了好大的面子。
宋喜君沉默了一下,她并非不体贴人,只是确实如辛卓所说,不太熟,忘了这一茬,轻笑道:“是我照顾不周了,我这就去!”
刚要起身,辛卓已经走了进来,脸色还有些蜡白,对着众人行礼:“来晚了,还请见谅!”
众位女侠微微颔首。
辛卓贴着宋喜君坐下,宋喜君看向她,轻声问道:“好些了吗?”
“嗯。”
辛卓随口回道。
“用餐吧!”宋喜君夹了一块松鼠鳜鱼,递来。
“谢了!”
辛卓眼神闪烁了一下,也不客气,夹起便吃,然后细细咀嚼,忽然脸色一变,“噗”的一口吐了出来。
这一幕发生的太突然,众女侠不由同时一怔。
宋喜君皱眉道:“怎么了?不合胃口?”
辛卓神色大变,也不理会,连忙拿起筷子再次夹了一道菜,品尝一番,一口吐出,然后又夹了另一道菜,再次吐出来……
一连夹了七八道菜,全部吃下去就吐。
这一幕太过怪异,不仅同桌女侠们茫然不解,便是隔壁其他几桌的人也齐刷刷的看来。
“肠胃不好?”宋喜君眉头紧锁。
辛卓仍旧不理会,忽然走到隔壁桌,在一桌人诧异的眼神中,同样夹了几口菜,同样吐出,回过头,又捏起一个盘子嗅了嗅,脸色变幻不断,忽然做出一个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动作——
双手握住桌子,用力一掀,整张桌面上的菜肴瞬间被打翻在地,汤汁、鸡鱼、海鲜洒落一大片。
得亏一众女侠功法了得,堪堪闪到一边,但新换的衣物,还是生生的被溅上几滴汤汁。
这边动静闹的太大,不仅周边各桌客人齐刷刷的起身,就是里面的赵老爷子、葛三爷等人和外面院中的客人也全被惊动了。
一时间整座阁院鸦雀无声,数百人全是茫然不解。
何人敢在此刻闹事?
灵夫人首先反应过来,怒斥道:“你这小贼疯了不成?这是什么意思?”
远处葛三爷更是神色阴沉,冷冷道:“那小子,你莫非是喝多了?”
辛卓呼吸微颤,冲着四周道:“放下筷子,有毒!”
毒?
宋喜君和灵夫人等人脸色顿变。
赵老爷子和武当客庆恶等人也是神色微变,但转而又反应过来,在场的诸位都是武道高手,没有丝毫察觉,你区区一个白身小子如何知道?
葛三爷沉着脸道:“我看你是真的喝多了,满口胡言乱语,哪里来的毒?”
在葛氏庄院饮宴,如果有毒,他如何脱得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