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卓看着芝麻麦芽糖，一下子怔住了，眼瞳收缩了一下，身体止不住的发颤。

不知是巧合，还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或者本身确实与这个姜玉卿贴合，有很多共通之处。

他前世小时候就爱吃芝麻酥麦芽糖，咯嘣脆的那种，但这种老古董式的点心，市面上少见，要跑老远的路去甜食店或者网购等上七八天。

偏偏酒鬼父亲根本不会考虑他的感受，而那位一天到晚忙忙碌碌的老娘总是在疲惫一天后，不知从哪里抓出一把。

以至于成年后，已经忘了这糖味儿，辛劳一辈子的老妈临终前神志不清了，还抓着一把没来得及给他的芝麻酥麦芽糖，死死的望着他。

这段记忆是刻骨铭心的，哪怕穿越时空，前世记忆渐淡，仍旧清楚的记得。

他不是个轻易动感情的人，他甚至刚刚还觉得可以和眼前这位老娘相互利用一下，此时却不由触景伤情，鼻子发酸，张了张嘴，声音已经哽咽。

天底下还有谁会记得自己爱吃这种糖？

“你还记得对吗？”姬九巍柔声道，像哄孩子似的拍拍他的脑袋，“小时候，阿爹和娘亲就知晓你爱吃这种糖，你阿爹公务繁忙，又怕你吃坏牙齿，为娘总是偷偷的给你买来。”

“记得！”

辛卓收拾了心情，伸手接过，抬头看向她，“不知你准备如何处理我的事？去太平宫还是……”

他还是惦记着这位亲娘是代表着太平宫的，并且回来许久了，没见到人。

姬九巍柔声道:“自然是你想去哪便去哪，哪里都不愿去，就呆在姜家，娘护着你。”

辛卓松了口气，不是太平宫不好，平台多大，际遇越大，只是他觉得最好不要掺杂着奇怪的心思。

姬九巍又道:“灭灵师太逃往西域，我已派门下高手前去追杀，不日或可取其性命！

东方老鬼先前娘亲自前往秋风书院，已将他击成重伤，逃遁皇宫侍仙殿，但凡他敢出来，娘与你杀了他！”

辛卓大受震惊，这……多少有点直接暴力，比姜家强了太多，令人心中感到酸爽，甚至想问一句，升平长公主捉来没有？

“皇姐！”

“皇姑！”

“见过大长公主！”

就在这时，外面郑国长公主、北海公主等人已经纷纷前来。

老太君令下人搬来桌案蒲团，一众人见礼，纷纷落座。

姜庸尊者本要离去，迟疑了一下，问道:“不知神隐、红花各家，为何速度如此之快？”

姬九巍又恢复了那副孤冷:“京师重地，天子居所，太平宫与侍仙殿所在，他们自然会有分堂安排在此，那个藏头露尾的昆仑墟也来了人，被皇城三位老祖亲自阻拦！”

郑国长公主好奇问道:“神道真气，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听说，却不曾听闻可以闯入别人家中，如此霸道行事，不顾脸面的，玉卿当真这么珍贵？”

“不全是！”

姬九巍看了眼辛卓，方道:“神道真气有破地仙境的契机，珍贵倒是珍贵，但不至于令那些人脸面也不要。

实在是玉卿这种两道神道真气，世间少有，融合在一处的，更是闻所未闻，也许好奇更大于珍贵。

尤其是青雨七天后，这武道境界越来越不值钱了，大宗师境当初何等难入，短短几个月，小辈们纷纷入境。

只怕武道盛世渐近，未来如何，实是难料，多一个英才，未来便多一分安身立命的把握。所以玉卿这种稍显奇怪的天赋，他们自然势在必得！”

顿了顿，又道:“据钦天监大天师推测，三五年内，星象不在，天地浑浊，便是天子也有倾覆之险。

世间武者，无论如何惊才绝艳，怕是一个不好，也会如同水池泡沫，一闪即逝。”

众人脸上泛起了一丝凝重，老太君问道:“天地浑浊指的是什么？”

姬九巍微微摇头:“不知！或许这人间目前无人可知！”

……

万间宫阙，巍峨起伏的皇城中，戒备森严，深渊似海，若是姜家已经是顶尖钟鸣鼎食之家，这皇城远超十倍。

在太庙与社稷坛东北角，子午汇污之处，北邻怨气冲天的冷宫庭院，南面午门血煞之所，赫然是一座十八层巨型宫殿。

远近宫娥、太监与大内侍卫远远绕道，便是宫中最调皮的小公主、小皇子们也不敢靠近分毫。

此刻东方先生盘坐在楼前的一处矮石台上，头发已经凌乱，嘴角带着一丝血迹，只是面无表情，似乎前面秦国大长公主不由分说杀入秋风书院，势要斩杀的人并不是他，或者他早已料到，再或者他已看淡生死。

对面十八层宫殿中，没有任何声音，甚至没有半个身影。

少许，身后传来一道破风声，一名锦衣老者到了跟前，瞥了他一眼，在一旁盘坐下去:“姬九巍？”

东方先生同样问了一句:“姬九巍？”

两人默然。

少许，锦衣老者仰天大笑:“你这又是何苦？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东方先生淡然:“白翁所言何意？”

叫“白翁”的老者说道:“天授十二年，昆虚妖之战，是你、南方那小子、大柱国，唔，想必还有西域白鹤丘和妖丘等参与，天授大帝首肯，你真当姜家那两个老东西不知晓？”

东方先生冷静以对:“这如何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白翁道:“多少有些欺人太甚了，那姜氏小子生生被你毁了经脉，你当天下不知你这老鬼是故意而为？这斩尽杀绝的手段谁人能忍？姬九巍又岂能饶你？”

东方先生沉默。

白翁似乎来了劲，眼珠子一转:“你当初为何不趁机杀了他？”

东方先生还是沉默。

白翁似乎觉得无趣，不再言语。

东方先生忽然看向他:“你真当是老夫的主意？你可知厄运龙气出现了？”

白翁脸色顿变。

却见东方先生拱手对着宫殿朗声道:“请见老师，弟子如归！”

白翁立即同样拱手。

宫殿依旧无声，少许一个体格壮硕、脸色阴冷的青年大步走出，沿途片片冰霜，发出“咯吱”的轻响，很快到了两人面前，冷冽的寒风已经扑面而来。

两人起身拱手:“庄十三师弟！”

那青年并未理会，只是递上一张纸伐。

东方先生打开，里面空无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