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后山,朗月当空,虫鸣山野。
林间小溪水潺潺,溯流而上,溪流越来越急湍,至一峭壁上,如白练悬空,絶巘高约百万尺!
絶巘之上,横生一株崖柏,月光流淌,疏影横斜,树影内,有一巨大影子和硕大的树冠分庭抗礼,让大自然艺术水准在这里跌入谷底。
那巨大影子细看下,原来是一个肥胖的女孩,抱膝蹲坐在树枝之上。
飞湍瀑流,雪白的水珠跌落谭畔巨石之上,迸溅出无数碎钻石般的水珠,最终坠落寒潭。
寒潭如湖泊,远处静如铜镜,陡然涟漪迭起,水浪翻涌,一条水桶粗壮的蛟龙自谭底钻出,水汽氤氲,朦胧间可以见到它周身数处鳞甲脱落,露出猩红的伤口。
蛟龙腾雾气而出,并没有一飞冲天,入于天际,而是贴着崖壁,犹如壁虎游墙般,缓缓的升了上去,它渐渐接近那肉肉的女子,整个龙躯盘绕崖柏,最后半个龙身盘踞在女孩身上,犹如是娘亲的怀抱。
蛟龙龙首正对女孩,出言道:“念儿,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师祖他醒来了,你那个小师弟将他救活的,现在鬼谷安危已经解除,你要下山看看他吗?”
李念破涕展颜,惊喜的道:“真的吗?太好了!”眼神中带着万千期许,又带着三分伤感,好似在担惊受怕,以为这只是一场梦。
蛟龙龙爪遥点李念的额头,说道:“感受到疼了吧?白瓷阿姨的话也敢质疑!小没良心的丫头。”李念没心微痛,心知不是梦幻泡影,是真的,师祖苏醒了,鬼谷也度过这场大劫。
她脸上难得展现的笑颜,突然暗淡,心中悲怆:“可我却无颜再见他老人家了!”念及此处,李念无助的将脑袋依靠在龙腹上,泪水如两条珍珠帘子,哗哗滚落。
蛟龙白瓷历经不知多少年岁,多少劫难,才从小小的鱼类修成可腾云入天的神异存在,她自然一眼就看出,李念的伤心处,但她并没有出言安慰,仅是将身体紧紧的盘踞,让她感受到有个依靠。
她望着李念小花猫般憔悴的脸庞,内心叹惋:“唉,可怜的小丫头!”
山崖对面,是一片层峦叠嶂的山峰,长满了参天的巨木,有的甚至高耸入云。
白瓷正在为李念的事情黯然神伤的时候,自鬼谷中飞出一片白影,白影宛如檀香炉内的青烟,摇摆飞扬,悠扬的飘向山崖对面山峰。
白影来到山峰内,突然定住,停在一处高耸入云的参天泡桐树巅。
“师你来清理门户吗?动手吧!”白影正是鬼谷子,他突然出现在树梢巅,直面李白莲。
师徒二人,四目相对!
李白莲不知在此处待了多久,眼眶有些湿润,尚有泪痕存留。
鬼谷子出现的太突然,他来不及擦拭!
正如李念不知如何面对师祖王诩,李白莲也不知如何直面自己的养女儿徒。
“正所谓天作孽犹可活,人作孽不可活,不知此刻滋味如何?你让她一个小女孩,以后如何面对自己的师祖师叔,如何继续领导师弟师妹?”鬼谷子转身,顺着李白莲的视线,正好将李念和蛟龙的一切观看的清清楚楚。
恼怒之余,反手给李白莲一巴掌。
李白莲没有躲闪,结结实实的挨了下来!
他青松般直挺挺的站在哪里,不卑不亢。
“后悔吗?”王诩拂袖转身,背对着他。
李白莲回应:“如果时光重来,在给我一个机会,我依然会毫不犹豫的这样做!”
鬼谷子问道:“哪怕明知会伤到李念?”
“今生李白莲欠她的,来生定然结草衔环。”李白莲望着远处依偎着蛟龙的李念,甚是愧疚。
“如果真有来生,要今生何用?”鬼谷子反手又给他一巴掌。
他身体未动,依旧背对着李白莲。
“我抚养她成长,即使亏欠她又如何,今生就算我们两清,纵使亏欠他,我也会如此选择,毫不犹豫!”李白莲捂着自己红肿的脸颊,对着鬼谷子的后辈咆哮道。
“就因为我不让你出山,就因为我不让你执掌鬼谷?”鬼谷子质问。
李白莲说道:“对,或许这些于你而言,无足轻重,于我而言,却是比生命、比名誉还要贵要!”他神情有些偏执,双目隐隐有些充血。
“孔仲尼云,因材施教,教徒无方,你能有今日之结果,是我王诩之过!”鬼谷子取出一根竹鞭,猛然在手中折断:“从今之后,你我师徒情义两清。我虽养你长大,却没能教你成人,一切情义,索性清空,他日相见,权当陌路!”
“告辞,今生不必再见!”李白莲后退三步,躬身郑重的施了一礼。
“后会无期!”鬼谷子道。
李白莲纵身入云巅,踏雪莲远去。
鬼谷子站在泡桐树巅,有些恍惚,突然高歌而起:“凤兮,凰兮,非梧桐兮不栖翱翔千仞兮,非竹实兮不食”
“已远,师祖不必感伤!”嬴朕不知何时出现在鬼谷子身旁,他说道:“龙生九子尚且各有不同,师祖十徒,九徒龙凤,我父皇多子多女,多为常人,更有胡亥者,使族危而国灭,一切皆是命数使然,纵论古今,何来十全十美的好事!”
“唉,真是我管的太严了吗?”鬼谷子一声长叹,好似又沧桑了百年。
他缓缓的转过身来,双目有些空洞。
“按理说,我作为晚辈,不该说的,既然您老问了,我就说说,荷华先在这里给您赔不是了!”嬴朕对着鬼谷子深深一躬,接着说道:“虽然我不知为何,但我能清晰的感觉到您老有强烈的欲望想要将他留在身边!”
“古人常说,读书万卷,不如行路百里,以他的心性,是一个不甘于囿于一地的枭雄,您老越是留他,反而越是激发了他的反抗心理!”嬴朕有些不解,蹙眉深思:“照我所见,您老深谙因材施教之道,不可能不清楚他的心性才是!”
鬼谷子闻言,又是一声长叹,神情有些落寞:“马有失蹄,人有失足,就不许我老人家失误一会?再说,他是我大弟子,收他的时候,可能我尚不善为师之道?”嬴朕摇头:“不不,要是别人或许可能,至于您老,绝不可能!”
忽然灵光一闪,嬴朕双目生辉,肯定的说道:“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的来历有些惊人,就是您老都没有把握能护住他!”
嬴朕双目盯着鬼谷的神情,轻声道
“荷华所言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