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是虚构的，可一旦经由群体认可，那么虚构便成了群体认可的真实。

山野村夫远居深山不受世俗干扰，清晨一箪食、一瓢饮，无需沐浴焚香，也无需饭前祷告感恩神灵的怜悯赐福。

而在一座恢宏巨筑完工后，却需要邀请名人政要、德高望重之辈进行剪彩，举办庆祝茶会、举办晚宴落成典礼。

具备纪念性的建筑落成之日，甚至会大摆筵席、向全球宣告，盛筵祭神、向葛丽神祈恩。

在这些‘虚假’的盛大仪式典礼后，人们非但不会觉得铺张浪费，反而在心中获得安稳、踏实乃至幸福感。

仪式关键在于成真。

群体晋升仪式，则需要获得众人心中的真，获得大量坚韧而统一的思念体。

此刻的圆型大擂台，中部凸起一座用魔法短暂构建的道台，郑易盘膝而坐。

十数名灵能四阶、五阶的黑衣人围绕在大擂台外围，为道台之上的人护法。

群体晋升仪式，实在是太容易被干扰了，以至于在各个方面防患于未然，不仅是眼前的黑衣人，在暗处存在更多更强大的护卫拱卫。

直播间内，水生凛亲自为郑易引导粉丝，她在营业性时的嗓音……拥有心灵通透的美妙，如天籁歌喉、蕴含道不明的仙灵缥缈之意。

无数个郑易录制的精彩锦集回放，视频经过百万后期处理，特效、节奏、镜头感、画面感得到升华。

哪怕是曾经当场观看郑易一阶搏杀四阶奇力的爱戴者，也不禁恍然动容。

水生凛的仙灵嗓音在众人心中浅浅淡出，引导爱戴者们情绪汇集在一点，最后郑重宣布这次晋升仪式的开幕。

普通人或许不知道晋升仪式具体步骤，但他们见过许多，知道只要在这个时候心底诵念郑易之名，他们的大明星就能获得力量。

真正的爱戴者欣喜若狂，对他们来说，能为偶像直接提供力量，是莫大的幸福，因为爱戴者们将他们无法实现的超能期望，落在郑易身上。

大擂台四周的阶梯观众坐满了人，但没多少个摩切尔学院的学生。

事务所早已公关完毕，借用了这一块观众席，将真正愿意现场支持的爱戴者们接应至此处。

郑易不再盘坐着，他站起身环视所有屏息注视他的人，包括每一个特摄镜头在内，几乎所有人都在心中产生了‘对视感’。

为何他如此担心自身的杀戮意志会暴动而暴露？

原因便在此时此刻，这一瞬间的对视，他向众人敞开了心扉，展示出内在的真我！

真诚并不对等，但需要获得众人认可的真，最简单有效的方式，便是让所有人看到他内在，看到潜藏在他心底的真我。

一双星眸璨璨，潜藏着深邃的绮丽，那是郑易想要解析万物的真挚情感。

“好纯净的世界！！”

摄人心魄、真正纯净的美！比起晶莹的宝石还要炫彩、又有着纯净透明冰雕的通透感觉，哪怕是一旁引导的水生凛都不自觉愣了神。

人心岂能无杂质？

镜台又如何不惹尘埃？

遥望纯净，自身忽然也受到同化似的，遇心灵洗礼而耳目清明。

十数名黑衣人神情动容，身为事务所供养的专业晋升团队，他们见多识广，可却从未见过这般盛况！

忽然间，一缕红色丝线飘过，众人愣神，好奇着在这份纯净的世界中，究竟还有什么更美丽的颜色能存活下来。

郑易依旧在接受众人瞩目，悄然汇聚着惊人的海量思念体，可这一刻，眉头却不由跳动了一瞬。

那几乎不可摧毁的杀戮烙印根源，被他压缩到极致，可如今感受到众人思念交织，竟从其内汲取到力量，迸射出一缕艳红，并随着众人的聚焦而逐渐拉长、变粗壮大。

不能再让注视者看下去了！

这不是他们能接触到的真实，这缕红色……潜藏着超规格的精神污染能力。

一旦裸露，所有人都会被他的杀戮所污染，意志薄弱者沦为杀戮疯子！

忽然，

观众席上传来喝响，由班长率领着同年级的学生坐满一角，他们站立起身为郑易喝彩，两百多人齐齐出声，竟是在这一刻将所有人注意力转移了。

唰——

三名黑衣人一瞬间抵达，想要出手镇压喧闹，可在镜头之下，一时又无法直接出手，只能沉声喝止。

他们不明白，这些不是精挑细选的最佳观众吗？怎么会出现这种纰漏？

远处，兰可松了口气，她是知情人，再次看到那缕红色时，心中不免颤了颤。

正当镜头将要挪开之时，意外，又发生了！

上空，亚罕拉一众教师团忽然抵达，为郑易撑着场子。

李维斯牵头，声音铿锵有力，宣布道：

“经由我院方评定，郑易学员为梦境圣地做出不可磨灭的贡献，为我亚罕拉学院奠定教育之基，而今又征战竞技大赛，并多次力挽狂澜。”

“故，授予其学院荣誉顾问一职，祝贺其在意志之道上，与学术一道上走出风采！”

梦境圣地？

不明真相之人迷茫，可了解这个由撼星精心打磨数十年才问世的梦境世界之人，无一不受到震撼。

水生凛不着痕迹的接过一旁递来的说明，扫了一眼内容，心中不免吃惊，同步向转播的观众叙述说明。

‘干得漂亮，老师、波旬，还有兰姐！’

郑易心中大定，趁众人注意力分散，一瞬间意志之影升腾，极力冲刷着自我，将那一缕逸散的红艳消磨干净。

扎根于本源的杀戮烙印他无法清除，可这一缕次生的意志之力，他还是有办法的。

嘶嘶嘶~

骤然间，在场的观众心悸了一瞬，又忽然恢复正常，而李维斯也同步结束宣告，他凝眉望着郑易自信姿态，忽然朝着观众席落座而去。

直至此刻，李维斯依然觉得郑易有问题，道不清、说不明的感觉，同时也是来源于他研究大脑神经网络多年的经验。

轰——

忽然，郑易猛然睁眼，激活公正之躯，向着身下道台一拳砸出，

轰——轰——轰！

一拳、两拳、三拳！

高达五米、数名魔法师共同加持固化的魔法轰然破碎散开，化为虚无。

人们有些惊愕，惊其力量之迅猛，却不解郑易在做什么。

“光波会在特殊镜面上产生平面偏振光，振动对光波射出的传播方向具备不对称性，光波振动矢量与传播速度垂直……”

郑易口中诉说着某些知识，除去极少一部分人听懂外，大部分观众完全是一头雾水。

这一阵举动，再次打破了既定的晋升流程。

“唐萱学姐，十分抱歉，一不小心看到了你的招式技巧，心中就兀自临摹揣摩了片刻，一点回礼，还请不要嫌弃。”

也就在在这时，郑易高举右掌，手中意志之力汇聚，赫然是此前唐萱凝聚在锤面的漩涡之力！

只不过不再是向内集中的吸力，而是向外扩散、具备强大破坏力的斥力！

“如果将意志的丝丝缕缕微弱波动化作圆轨横波，那么当以锤面为特殊镜面时，意志波的矢量会是什么呢？那股漩涡吸力会发生什么呢？”

“答案是：形成极具扭曲破坏力的、向外绽放撕裂的爆炸漩涡！”

轰轰轰~~~

郑易猛然一掌击落，拍向硕大的圆型大擂台。

顿时，庞大的爆炸之力散开，整个擂台承受了不属于它的巨力，轰然化成细小碎石。

擂台中央气浪扩散，无数细小碎石激射向四周，一众观众纷纷挥手拍打。

但唯独没有人辱骂。

一掌，拍碎擂台？

“六阶顶峰之力……”

眼尖的已经察觉到了，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地望着这一幕。

三阶，打出六阶顶峰的破坏力，这可能吗？

水生凛双眸微眯，从这一击中感受到碾压性的威力，无论是技巧还是力量，都凌驾于她。

而她，在一片地域中同阶无敌，截止今日，同龄人唯有一个洪雅能隐隐压她一筹。

“这个后辈，境界绝对是假的，很早以前我就这么觉得了……一阶追着四阶跑，三阶打出六阶的攻击？无耻的后辈！”

水生凛嘀咕，哪怕郑易正在进行四阶晋升仪式，她也不会相信其境界就是三阶。

摩切尔学院的领队教师没有离开，此刻的他看到这一击，嘴角抽动，完全不想多说一个字。

是他心疼擂台吗？

不，是他觉得摩切尔学院对上这种人，真的十分倒霉。

如果这一掌朝他打来，他，必死！

直播间内已经完全沸腾了，一拳轰碎两米高、接近上百平方大小的擂台，这真的是人类能做到的吗？

[栏里小白马：请问，是我瞎了还是你们瞎了？这擂台是豆腐渣工程吗？]

[秋叶月：这份力量，足以碾压迄今为止的所有对手，这个男人为什么会强大到这一地步？]

[飞马不是马：卧槽卧槽，常威，你还说你不会搞特效？这肯定是在擂台下埋炸药了吧？]

[红杏出星：楼上，先不说你为什么还没取关，一切枪支弹药都是管制品，炸药？你给我整一个试试？试试就逝世啊！]

人们望着沙尘弥漫中的那道人影，虽然沾染了更多的灰尘，可那份强大却烙印在了众人心中。

“原来，所谓的超能竞技大赛，只是属于他们的舞台……真的太耀眼了。”有人轻声呢喃，心中仰慕不已。

‘他们’，是那些一个个号称同阶无敌的青年才俊，无论是摩切尔学院，还是亚罕拉学院，终究是偏远地区的差等生。

“呼~”

沙尘中，郑易吐出一口气，形成一道漩涡气流卷，悄然将他周身的沙尘清除感觉。

他再度环视周遭所有注视他的人，站在这片废墟上，让所有看到他目光的人心神一凛。

身后思念体已经庞大到臃肿的程度，郑易目露凝重，朗声开口道：

“晋升仪式，郑易需要各位的帮助，是时候了……”

“还请诸君……助我一臂之力！”

咚！

郑易以手顿胸，看向最主要的特摄镜头，看向身处各地、那些认可他的黄金意志之人。

人们开始学着郑易的动作，以手顿胸、诵念其名。

就连远处默默观望的摩切尔学生也不禁加入其中。

庞大、坚韧、凝实的思念体汇聚，众皆一心，相同的思念体彼此间融合、吞噬，渐渐具象出露出灰色的郑易轮廓，连其他人都能看见的无主群体意志！

这，便仪式所汇聚成的门槛！

“小郑能战胜它吗？”兰可捏紧了拳头，心中满是担忧。

是被群体洗脑，还是在冲刷中保留自我？

波旬、李维斯、李苑瑶……甚至是身处某地的莉莉娅都在关注，他们心中充满着对郑易的信心，但依旧好奇，该如何去做？

郑易转身，打量着这具与他有七分相似的灰色轮廓，啧啧称奇。

正常流程是需要逐渐吸收、炼化这尊无主群体意志，但他却无需如此。

金色之影升腾而起，没有化作领域反而形成一张巨布，郑易轻笑一声，淡淡道：

“吃。”

咻——

金色巨布扑向无主意志，一扭、一转，猎猎倒卷而回。

而那具备实体的灰色无主意志却已然消失，宛若被一口吞掉。

“嗝~”

简单、粗暴而直接的过程，却闻所未闻。

水生凛愣了，她为了对抗无主意志，不知做了多少准备，而在后辈面前，一口便吞没了？

她不由出声询问，也是代替众人询问：“后辈，你……晋升完了？”

“如假包换。”

“你的意志对抗呢？那个灰色轮廓，不会排斥你、甚至歪曲你吗？”

“并不会。”郑易微微一笑，温声道：“我心中逍遥，意志也逍遥，囊括万物而无物不逍遥。”

见到水生凛依旧迷惑，郑易想了想，解释道：

“我用逍遥之意拐跑了它，切断了它与所有人的联系，于是乎，它便直接认同我了，以我为主，变成了我的形状。”

“是故，不仅不会排斥我，甚至会主动为了适应我而甘愿被同化。”

“唔……啊？反向同化？”水生凛听懂了，震惊道：“你居然……开创了一个新的流派！”

如果说明星的核心理念是欺骗后炼化，那么郑易的利用方式则更为可怕。

——诱拐，然后让其认贼作父。

贼人！

水生凛心中佩服，这个思路实在是太巧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