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罗殿上,阎王驾临,原本就低沉的气氛,此时已然被压至了极低的冰点。
三道身影,其中的两道,一道是蜕变黑后,此时的她微微低垂着头,目不斜视,哪里还看得出半点野心满怀的样子。
另一道则是黑海森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相千玉屑,手执笏板,举止翩然。
而被黑后搀扶着的人,一席华贵黑袍,面戴一副造型特殊的玄铁面具,无任何言语,无任何多余的动作,仅仅是举手投足之间,便有不凡威势展露。
此时伽罗殿的诸位太子、皇子,无一不是人中龙凤,但在他出现于伽罗殿时,他们无一例外的变得黯然失色起来。
哪怕仅仅只是站在那里,旁人的目光便无法从他身上移开,更会不受控制的俯身贴耳。
只因他,是阎王。
黑海森狱至高,且唯一的主宰。
名字在他身上,都显得格外的多余,森狱阎王就是他毕生印象最深刻的呼名。
“儿臣拜见父王!”
“儿臣拜见父王、母后!”
一众皇子,对于蜕变黑后向来缺乏好感,也因此即便黑后在场,大多数人也选择了视而不见,这也使得,玄膑的声音在这一句问安之中,显得格外的突出。
“此处,无外人在,无须多礼。”
在黑后的搀扶下,阎王缓缓在那张王座上坐下,僵硬的动作无声的诉说着,这位森狱至尊遭遇到的刺杀绝非表面上那般的简单。
“今日,召集你们,是有一事要宣布,你们也应都收到了消息。”阎王声音缓缓,居高临下的对着一众皇子说道:“此前受伤,反使孤常年的瓶颈有所松动,孤即日起要在伽罗殿闭关,疗复伤势同时增进功体,在孤闭关期间,森狱上下政事,由黑后主导,国相辅佐。”
此言一出,除玄膑以外的众皇子面色皆是一变。
在听到阎王闭关的消息时,玄灭、玄嚣、玄离等人都思考过阎王会将权柄转交于何人,他们思考过由几位太子主持,国相辅佐,或者由对于政事最为了解的玄离代掌,但唯独没想过阎王会将权柄授予黑后。
森狱有一个诅咒:女子皆会在诞下子嗣后死去。
十八位皇子的生母无一例外,都是在诞下子嗣后不久去世,也因此黑海森狱从未出现过执掌大权的女人。
但如今却有了例外,蜕变黑后,她不仅诞下了神思预言之外的“十九子”,也逃脱了森狱女子生育必死的诅咒轮回,成了黑海森狱至今唯一育有子嗣且还活着的王后。
若是凡俗王朝,帝王病重,皇后代为掌权,虽也少不得非议,但终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但此事放在森狱,确实实打实的头一回。
再结合玄膑方才大异于平日的言辞和表现,如果不是觉得过于匪夷所思,玄嚣等人几乎都要怀疑是黑后谋划此次事件,意图篡位夺权了。
但即便是如此,玄嚣、玄灭几人也感觉不妙,黑后和玄膑的政治联盟已经确立,再结合方才玄膑所表现的能力和姿态,皆殊异于平常,二人一旦联手,无论是能力手腕还是大义名分,其他人再想扩张势力必是千难万难。
但若真要开口阻止,阎王已决定的事,他们又何来阻止的能力,更何况还是关乎执政之权这么敏感的事。
开口?莫非你对王权有觊觎之心?迫不及待的想要上位?
“妾,领阎王诏!”蜕变黑后缓缓下拜,应声接旨。
“臣,领阎王诏!”千玉屑亦是缓缓一拜,沉声接诏。
再闻阎王开口,朗声宣名:“玄豹何在?”
左列中,一道皮肤黝黑,头生红色犄角,面目狰狞,身着藤甲的青年迈步走出,单膝跪于阎王面前。
“儿臣在!
“赐汝登天令,掌石人禁卫,守卫伽罗殿前的登天梯,孤未出关前,无旨意任何人不得进入伽罗殿!”
“玄豹,领阎王诏!”
话语落,阎王掌中一道紫光飞射而出,没入玄豹体内,同时伽罗殿发出阵阵沉闷声响,石人禁卫应登天令而动。
玄豹并无政治立场,算是众皇子都能接受的局面,但一个禁卫统领,要长守登天梯,对于朝堂并不会有多少影响,此时众人真正所系的,还是在于黑后掌权,以及未来可想的玄膑和黑后的政治联盟。
要如何拆散这一对联盟……
此时,一个令众皇子以外的声音,出现在伽罗殿中。
“父王,儿臣请旨,入苦境,寻找神思下落。”
意外的言语,意外的身影,众皇子的视线,齐聚于为首的那一道深蓝身影上,而玄嚣、玄灭、玄离几人则第一时间看向了蜕变黑后,只见黑后脸上亦是满脸错愕之色。
蜕变黑后掌权,以玄膑与黑后的关系,此刻正是大展拳脚,巩固势力根基之时,他竟然主动选择离开森狱?而且看来黑后并不知情,莫非?
“嗯?玄膑。”阎王看着这个距离自己最近的儿子:“如今森狱和苦境两境通道断绝,若要往苦境,必走逆海之渊,你该知道,此道凶险。”
“是。”玄膑头也未抬,依旧说道:“神思为森狱重要之物,如今失落多时,玄膑作为森狱皇子,自该有责任为父王、为森狱分忧,望父王应允。”
“……嗯。”阎王未答,而是看向黑后,“王后、国相以为呢?”
黑后佯装思虑片刻,方才缓缓说道:“大太子愿为王上分忧,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一片孝心,妾本不该阻止,但两境通道断绝多年,森狱对于苦境全无所知,其中凶险重重,依妾所见,此事或可暂缓,先遣人探查如今苦境状况,大太子再行也不迟。”
“臣和黑后,亦是相同看法,神思失落多时,一时也难有踪迹,大太子实不该以身犯险。”千玉屑亦在旁说道。
“是吗?”阎王平淡一语后,最终,将视线投向了面前这位自己许久不曾正眼以待的大太子身上,又过了良久,方才缓缓说道:“你们,又以为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