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不得不防
一番收拾,妥当后已到了掌灯时分,越氏哭过一场,心里倒也松快了不少,这才想起之前下人过来报口信说齐蕊卿和顾连易是坐了定国公世子的马车回来的,忙问道:“那救了卿儿和连易的沈世子呢?快请进来,老生要好好感谢他呢!”
卫氏闻言,连忙起身,回道:“沈世子怕是有事要办,将卿儿和连易送到府门口之后,还没等咱们请他进去,人就先走了……”
越氏听了心里一阵唏嘘,可惜道:“怎的就有事情了!那孩子模样生的好,行事也是一等一的不错,怎的去得这般匆忙?也没让我老婆子看上一眼……”
齐蕊卿听越氏口中满满的都是可惜,仿佛没有见到沈越峥是天大的遗憾似的,心里也不禁有些好笑,想不到沈越峥那般清冷的人儿,在越氏这般年纪的妇人眼里,名声倒还不错!
越氏心底虽有些遗憾,但也只得作罢,吩咐卫氏好生准备一番谢礼,明日送过去,又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骂道:“那个孽障呢?缩到哪去了?还不快给我滚出来!”
角落里像个鹌鹑一般垂头丧气站着的顾连易,闻言从人堆里露了头,哭丧着脸跪倒在越氏脚边,抱着越氏的裙摆,撒娇一般的哭嚎。
越氏见状,心底虽有些可怜,但到底气顾连易行事没有分寸,扬起手拍打着他的肩膀,气骂道:“你个该死的孽障!造的这是什么孽!今日你妹妹要是有个好歹,看我不打死了你!”
顾连易连忙讨饶,嘴里不住地卖着乖,眼见越氏渐渐止了怒,方才说道:“老祖宗,这也不全怪孙儿,往日里,孙儿带着妹妹也是上过街的,怎的偏偏这次就遭了恶?怕是有蹊跷!”
越氏闻言,又生了气,骂道:“你个没造化的种子!那你倒是说,怎的就蹊跷了!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顾连易一缩脖子,他哪里说得上来,只是觉得往日里那安华街他也跑了不知多少次,怎的偏偏这次带了齐蕊卿出去,就被人绑了票,除了本能中觉得蹊跷外,哪里答得上。
顾连易只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齐蕊卿,自他醒来后与齐蕊卿逃出那院子,一路上他就模模糊糊地感觉到,齐蕊卿,似乎跟以前不一样了,至于哪里不一样,他却说不上来,只是齐蕊卿醒得比他早些,也许能知道些不一样的。
时隔太久,齐蕊卿已经记不清当初和顾连易偷偷出府的详情了,接收到顾连易“求救”的信号,心里一时也在琢磨。
不过她之前一直思索着前世太子刘沛费尽心机演的那场好戏,她和顾连易惊魂一场,刘沛却收获了长兴侯府和安国公府的双人情,可谓是这件风波中最大的赢家。
她在破炕上醒来时,隐约听到门外人的意思,似乎是只想抓她一个,只因为底下人办事不利,才误抓了顾连易,联想到庆元二十六年的朝堂局势,也就可以想的通了。
庆元二十六年,太子刘沛和三皇子刘照之间的储君之争已经愈演愈烈,逐渐牵扯到朝堂众臣之上,太子刘沛虽缕缕失德,但到底占着嫡长名正言顺,朝中又有魏敬魏阁老替他谋划,倒是拉拢了不少书生官员。
三皇子刘照虽非嫡出,但其母贤妃出自四公之一的定国公府,身份高贵,位列四妃之首,素得圣心,荣宠加身,加之刘照礼贤下士,德行如一,朝中也有定国公沈威替他打点,倒也挣了份与刘沛不相上下的势力。
如今这二人实力相当,太子刘沛也就动起了其他的心思,年节刚过,大乾三年一度的春闱考试迫在眉睫,今年不知庆元帝动了什么心思,春闱的主考官直到现在还没敲定。
只是齐蕊卿知道,再过几天,原任正七品翰林院编修的父亲齐敏洲就会收到一封皇恩浩荡的圣旨,不止从正七品擢升为从四品的内阁侍读学士,还被亲定为本次春闱考试的主考官之一。
太子想必是从哪里听到了风声,想要提前搭上齐敏洲的关系,但又怕动作太大惹人怀疑,恐是黔驴技穷了才出了这般绑票的昏招,偏偏前世这般昏招却也让他做成了,得到了实打实的好处。
前世因着太子虚情假意的救命之恩,在大伯父齐敏仁和二伯父齐敏业的刻意推动下,父亲齐敏洲虽然不愿,但还是被迫打上了“太子党”的烙印,即使后来愤而辞官,也免不了在太子谋逆失败后随着长兴侯府一起覆灭的结局。
如今想起这些,齐蕊卿心中仍然隐隐发恨,今生无论如何,她都不想让长兴侯府和安国公府跟太子刘沛扯上半点关系,那样必死的结局,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顾连易的目光频频看来,齐蕊卿正在发愁怎样将太子动的手脚不着痕迹地透漏给越氏,稍一思量,也就顺势凑到越氏跟前,小声说道:“外祖母,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卿儿醒来的时候就在一个破炕上,只是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
越氏闻言精神一震,她以为那是顾连易害怕被他老子打,才说的推托之词,莫说还真有蹊跷不成,忙问道:“卿儿可听清楚他们说了什么?”
齐蕊卿垂下眼,低声说道:“卿儿也听得不甚完全,只是依稀听到说什么贵人要来、太子的好事,卿儿也不甚明白……”
“外祖母,卿儿和表哥出了事,怎么和太子殿下扯上了关系……”
“嘘……乖乖儿……”
越氏将齐蕊卿一把揽在怀里,见此刻屋内只剩下了有数的几人,珙桐和石斛是她的丫鬟自然忠心,那卫氏也是个好的,屋外想必有颜嬷嬷帮忙守着,消息绝没有传出去的可能,才放下心来。
见齐蕊卿一脸疑惑地在她怀中探出脑袋,忙将她搂得更紧些,温声道:“卿儿别怕,我们卿儿只要安心长大就好,你有外祖父、有舅舅,要是受了委屈,自然有他们帮着出头……”
越氏虽多年不管事,但她心里可清亮的很,虽然齐蕊卿只说了只言片语,但只要稍一联想,也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当下好生安慰了一番,又唤了颜嬷嬷,吩咐她将齐蕊卿和顾连易两个送回飘妩居和茗水居,待屋里静下来后,才唤了丫鬟槐米进来,冲她耳语一番,打发她去护国寺请老安国公顾翱和儿子顾元狄回来。
待槐米出了门后,越氏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原以为能做一世富贵闲人,谁知这夺嫡的战火,转眼间就烧过来了……
朝中有多少人眼热着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从龙之功,却有多少人看到过功成名就后的万人枯骨,从龙之功固然光宗耀祖,但一着不慎全盘皆输又岂是等闲之言……
看来太子刘沛已经将目光盯住了安国公府,如此,不得不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