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无能为力
“卿儿!”
齐蕊姝焦急地大喊一声,却见齐蕊卿似是全然没了反应似的,双眼只是愣怔地看着前方,眼中的光华似乎也在一点一丝减弱,如同失神了一般。
齐蕊姝扑上前去,纤嫩的双手紧紧握住齐蕊卿的肩膀,轻轻晃动了几下,却见齐蕊卿仍是那般呆呆愣愣的样子。
庞氏也矮蹲了身子,握着手绢在齐蕊卿的眼前来回绕了几下,也不见丝毫反应,惊道:“乖乖,这孩子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惊神了呗!”
韩氏也凑到跟前,见此撇撇嘴说道,却听上首一声冷哼,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齐蕊卿若是惊了神,那也是戴氏踢了那一脚造成的,她这般不就在拐弯抹角地骂戴氏面慈心狠嘛!
又见庞氏将齐蕊卿揽在怀里,面上一片可怜,心中不由暗骂一声,怪会作场面活儿的假面菩萨!
“老二媳妇!你怎么说话的!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没人当你是哑巴!”
戴氏面上一冷,冰凉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刺向韩氏,这个有事没事都要插一杠子的屎棍子!竟然明里暗里的这么讽刺她!
韩氏脸上一僵,勉强扯了个笑脸,赔罪道:“老太太,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不看着卿丫头这样……我也是关心则乱嘛!”
关心则乱?说的比唱的好听!那就有胆子这么肆无忌惮的明嘲暗讽了吗?
戴氏心下盛怒,随手拿起茶盏,朝着韩氏砸了过去,茶盏虽然没有砸到韩氏身上,但那噼里啪啦的响声也将锦凳上坐着的几个女孩子吓了一跳。
戴氏面上显出掩饰不住的嫌恶,又见底下三儿子齐敏洲旁若无人地搂着那个顾家的病秧子,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顿时心里气的直抽抽,这个没脸没皮的混账东西,白白浪费了她的一番苦心栽培,为了个女人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戴氏将目光转向歪在庞氏怀里的齐蕊卿,眼里掠过丝丝阴冷,病秧子生的臭丫头,要是这次在外面吃了亏,丢了侯府的脸面,看不扒了她的一身皮!
屋外帘子一动,却见一脸威严的长兴侯齐金堂踱着步子,缓缓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大房的老爷齐敏仁。
几个锦凳摆放得乱七八糟,三五个孙女战战兢兢地挤作一团,地上还有茶盏的碎片,看上去乱乱糟糟,齐金堂眉毛一皱,沉声说道:“吵吵嚷嚷的做什么!”
“啊……卿儿!”
齐蕊姝忍受不住地尖叫一声,众人的目光齐齐瞧了过去,这一瞧,都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冷颤,只见十来岁的女孩儿,眸光暗淡无华,宛如被什么东西勾魂夺魄了一般,眼角竟然细细地沁出血泪来……
“啊……”
二房的庶女,七小姐齐蕊芳尖叫一声,她也不过八岁,如今见了昔日熟悉的五姐齐蕊卿,竟被祖母踢得流下血泪来,吓得一头钻进四小姐齐蕊泠的怀里,浑身颤抖个不停。
“够了!混账东西,还不……”
“尤大夫到啦……”
小丫头脆生生地喊声打断了戴氏的怒喝,只见帘子一动,一个留着半长胡须的老年人提着药箱走进了屋子,看见满满当当的人也是微微一惊,随即向长兴侯齐金堂躬身行礼。
长兴侯府如今的地位,在神京城里的勋贵圈中已属边缘,到底是颓败没落了,但勋贵的那一套爱好脸面的臭毛病还没丢,是以府里仍然荣养着一位据说给宫里太医院院正打过下手的老大夫。
尤大夫今年已五十有余,平日里侯府上下的主子们但凡有个头疼脑热,寻他号了脉开个方子,没过几天就舒舒坦坦的痊愈了,是以在侯府里备受尊重,地位不低。
齐金堂摆手免了尤大夫的礼,见丫鬟婆子们已经帮衬着将昏迷不醒的顾元莲和人事不知的齐蕊卿安顿在了软榻上,又摆好了屏风遮掩,这才示意尤大夫过去。
“尤大夫,您看……可有大碍?”
齐敏洲见尤大夫搭着脉,面色沉沉,只以为顾元莲有什么不好,额头上沁出一层薄汗,心下慌乱,着急问道。
“三老爷不必担心……夫人想必郁结于心,今日吐出一口淤血,脾肺倒是通畅不少,夫人多年来一直用药温养着,虽是底子弱了点,但现在已无大碍……”
齐敏洲一听,见顾元莲虽然混沌不醒,但到底呼吸清畅,顿时放下心来,把尤大夫请到另一边,急急说道:“再看看小女,刚刚怕是吓到了,只是不知突然……怎就成了这般模样!”
尤大夫凑上前去,见齐蕊卿虽然被搬到了榻上,但仍然大大地睁着眼睛,青白的瞳孔仿佛一汪无声无息的死水,没有丝毫光彩,逶迤的眼角处,竟然沁出血泪来。
这般情景,让尤大夫也不禁心惊不已,疑道:“府上这位小姐,看年龄也不过十来岁吧,怎这般……可是此前遭受了什么?”
众人默默无声,只有齐敏洲抬头往戴氏那边看了一眼,却不想戴氏心中早就积了一肚子的火气,只是踢了一脚罢了,那个病秧子和她生的臭丫头就硬生生整出了这般仗势。
见齐敏洲看来,目光中似有怪罪,戴氏登时气得破口大骂道:“看我做什么?难不成还要怨我吗?要不是那个丫头非要扑过来,我会……”
“住口!”
齐金堂拉下脸,沉声喝断了戴氏的怒骂,尤大夫见众人面上均有些不自然,想来又是一桩后宅里的官司,当下不再多问,眼观鼻鼻观心地专心诊起脉来。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尤大夫的眉头也越皱越紧,诊到最后,那层层褶褶的额头上竟然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尤大夫颓然地撤回手,顾不上抹去额头上的汗珠,面上带了丝丝愧色道:“小姐这病……恕我……无能为力!”
轰!
无能为力?屋里仿佛陡然掀起了一股风暴似的,众人奇奇怪怪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向戴氏看去,那目光里有惊惧,有害怕,有愤怒,有失望……
种种相杂,戴氏暴露在各种各样的目光下,几乎无处可逃,一时间一张白净的长脸几乎涨成了猪肝色,面上满是羞怒。
“尤大夫,怎会这般严重?小女……小女平日里身体一向康健,怎会……怎会……”
齐敏洲为难地看了眼戴氏,终是没脸在外人面前说出“侯府小姐被嫡亲祖母脚踢几乎致死”的丑闻来,心中只是想着,若是蕊卿有事,阿莲怕也……难活,到时候,他又该如何!
尤大夫轻叹一声,高门大户里总会爆出这样那样的丑事,各个骇人听闻,他虽不愿招惹这些,但到底不想看见这样一个鲜活的生命凋零枯萎。
“这般症状,我平生未见,倒是像是……失魂症!恕我才疏学浅,不敢妄断,我听闻定国公府上养着一位宫中下来的老供奉,这位供奉素爱钻研疑难杂症,若是有缘能请他来……说不定会有救!”
尤大夫说完,兀自收拾好药箱,转身出了屋子,留下满满当当心思各异的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