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龙月之主
鸣峥院里,沈越峥曲起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面,“笃笃”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分外清晰。
屋内正中央,单膝跪着一个身着黑色劲衫的青年,那人面目无甚稀奇之处,唯有一双眼睛明亮而骇人。
沈越峥停下敲击桌面的手指,拿起桌上的一张纸笺十行俱下地看了起来,纸笺上详细记载着近几日长兴侯府的一举一动。
待看完后,沈越峥将纸笺随意扔在桌上,目光沉沉地紧紧盯住跪在中央的黑衣青年,一语不发。
屋内空气仿佛一下子凝固了似的,在这黑漆漆的夜里,显得分外迫人和压抑,那黑衣青年依旧跪地一动不动,良久,屋内只剩下一个人呼哧呼哧的粗喘声。
沈越峥嫌弃地收回目光,屋内气氛随之松快起来,仿佛有风从角角落落灌了进来,松露喘气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接收到沈越峥瞥来的鄙视和嫌弃的目光,松露不由自主地垮了脸,看那表情几乎要哭出来似的!
世子爷啊!奴才知道您想敲打敲打眼前这位新收的手下,可是能不能挑一个奴才不在的时候?
刚才那气氛,奴才就跟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不就多喘了两口气,您至于嫌弃成那样吗?
沈越峥见松露缩着脖子往墙角处挪了挪,嘴角一抽,面上越发嫌弃,使了个眼色让他下去。
待松露蹑手蹑脚地退出了屋子,沈越峥才将目光重新转向黑衣青年,满意地说道:“玄月!此事……你们怎么看?”
玄月微不可查地喘了口气,当初庆元帝将龙月和龙符随手交给眼前这位时,他和严月几个暗中都有些不服。
毕竟龙月组织自大乾创立之时,传承百年,一直都由上位者暗中掌控,龙月虽自始至终均只有十二人,但这十二人各个都是以一当百、手掌乾坤之辈。
刚刚虽然看起来是沈越峥在以势压人,其实他也在暗中运劲抵抗,所以才会掀起屋内的杂乱气息,不会武功的松露夹在两股内气中间,自然会深感难受。
玄月默默垂首,刚才对峙的结果,显然是旗鼓相当,可眼前之人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竟有这般造诣,如此,当得起龙月之主!
玄月双膝跪地,俯身恭敬拜倒,从怀中掏出另一张纸笺,捧上前去,递给沈越峥。
沈越峥拿来一看,见纸笺上不过零星四字:祸水东引,将纸笺一合,顿时忍不住笑道:“正合我意!”
看来这龙月,也还有几分有趣,正合他胃口,皇姑父舍得将龙符给他,若是不好好利用一番,岂不是辜负了他老人家的一片心意?
“既然如此,那就去办吧,办得漂亮些……唔,把这个想办法递给齐家那位,不要被人发现了……”
玄月从手里接过之前那张写满长兴侯府动静的纸笺,躬身行了礼,眨眼就消失在黑暗中。
松露从门外探头探脑地看了一眼,正瞧见沈越峥将手上的粉末往花盆里洒,顿时苦跨了脸:爷啊!这六月雪昨日花房才刚送过来,您怎么又洒了东西进去!您这是让人奔溃的节奏啊!
“进来……这花开得不错!挑个日子给齐家那位送过去……”
……
是夜,长兴侯府里一片寂静,灯火处处熄灭,清凉如水的月光淡淡地倾洒在院落,如同镀上一地银辉。
待二更的更声过后,一个瘦竹一般的黑影,悄无声息地立在了晴芝院的墙头,满院寂静,四下无声。
微微有风吹过,那黑影如轻云渺雾一般从墙头掠到主屋窗前,幸得近日天气炎热,窗门开了丝小缝。
将纸团轻轻弹进屋内,正要拉上窗门退走时,却见主屋大门霍然从内打开,一道明晃晃的剑光直冲面门。
玄月吃了一惊,双脚在地上一跺,借着廊柱一蹬,往院中极速地窜去,谁知那剑光也如影随形,一路缠绕而来。
“哒!”
左侧房门应声而开,从里窜出一个极快的身影,手握长剑,不管不顾地冲着玄月要害刺来。
玄月心中更是惊诧不已,想不到小小一个侯府小姐的住处,竟然是卧虎藏龙之地,若非他心生大意,也不会被人缠住。
见剑光更是密集,隐隐间似乎织成了一张剑网,玄月不敢再缠斗下去,朝其中一人虚虚拍出一掌,待那人着急撤剑来防时,身形一抖,如同游鱼一般窜出了破裂的剑网,融入了黑暗当中。
甘遂收剑不甘心地往地上一跺,正要追去时,却听旁边一声:“小心调虎离山之计”,恍然醒悟,跟着灵雨急急去了齐蕊卿那里。
夏日本就炎热,齐蕊卿睡觉睡得浅,听到动静的时候已经醒过来了,待甘遂和灵雨进了屋子,就见齐蕊卿披着衣服正从床上下来。
“小姐醒了……吵到小姐了?”
甘遂迎了上去,那厢灵雨已经掌了灯,执着灯盏细细寻找着窗户前留下的蛛丝马迹,可是打量了许久,也只是窗缝开得大了些,对方连个手指头印子都未留下。
“咦?”
灵雨从地上捡起一个纸团,难道是专门传信来的?那人的身法,想来也不是什么小毛贼。
不对!传信?不会是世子爷那边的吧……这么一想,不由悚然一惊!
将纸团打开,齐蕊卿瞳孔一缩,只见纸上密密麻麻记载着这几日长兴侯府的动静,连守门婆子夜里几更落锁都有记录。
顾不上其他,想到这张纸笺中可能隐藏着侯府内谣言四起的源头,齐蕊卿凑在灯下,细细看了起来。
那厢灵雨拉着甘遂离得远些,正低低讨论着今日来人的身法,待说到那人拍出一掌,借着甘遂留出的空隙逃了的时候。
灵雨严肃地看着甘遂道:“你虽武艺不错,然对敌经验太少,那人明显就是虚晃一掌,你却当真来防,才给了那人可乘之机!”
虽不知道那个半夜来人是不是世子爷那边的人,不过事关齐蕊卿安全,灵雨对甘遂的要求不由得拔高几分。
甘遂虚心接受灵雨的批评,前几日刚来时听灵雨是个江湖卖艺的出身,她还多少有些不在乎,毕竟在她眼中,江湖艺人都是耍着假把式的骗吃骗喝鬼。
谁知这几日比划下来,才发现许多她引以为傲的招式,在灵雨面前都不堪一击,这让甘遂大受打击之下,开始虚心向灵雨请教。
甘遂哪里知道,她的功夫传承自父亲,甚至在父亲去世之后,仰仗甘琅指点过几年,本就是走镖人家,功夫重在防守。
而灵雨是暗卫出身,自小学的都是如何以最快的方式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对手,故而同是招数,一个如出鞘宝剑般锋利,一个如沉年老盾般温吞,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毕竟只听说过要练最快最锋利的剑,没听说过要寻最厚最保守的盾!
听到甘遂虚心请教那该如何防范的时候,灵雨眨眨眼:“不用防范,你只需将剑法施展到极致,提剑迎上去,就算明着破了那人的障眼法!”
正当甘遂垂首若有所思的时候,齐蕊卿已细细看完了纸笺上的内容,垂眸思索了几番,指尖在其中几个人名上一划: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