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东宫良娣

荣庆院里，戴氏斜斜地倚在罗汉床上，背后垫了个大红金线蟒纹靠背，两个身着竹青色比甲的小丫头一个替她捏着额角，一个替她揉着腿。

庞氏急急忙忙地掀了帘子进来，一见戴氏的模样，不自觉地放轻了手脚，面上带了几分笑意，凑到戴氏跟前问好。

戴氏懒洋洋地睁开眼睛，看着庞氏斥道：“我老婆子又没死，你做什么这般高兴？”

庞氏面上堆了笑，奉承了两句，见戴氏面色缓和下来，挥手将小丫头赶了出去，戴氏冷眼看着也不阻拦，直到屋内闲杂人等都驱散干净，才斜眼看着庞氏道：“要说什么，快说吧……”

庞氏神秘兮兮地凑到戴氏耳边，悄声说了一句，戴氏闻言老眼一亮，直直看向庞氏道：“此事可是真的？”

“那是自然，我们老爷今日散朝后恰巧碰到了太子殿下，那位亲口对我们老爷说的……”

“如此……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可不是呢！就是怕……三丫头那边会不答应！”

戴氏瞥了一眼满面为难的庞氏，气哼哼地道：“不答应？她有什么不答应的？这是造化，是福气，由不得她不答应！”

庞氏闻言面上笑容满溢，低声顺气道：“那是！三丫头都是托了您的福气，才得了太子殿下的垂青，日后，咱家也要出位娘娘喽……”

听了庞氏的奉承，戴氏面上到底露了丝笑容，从罗汉床上坐起：“走，咱们这就去那边……”

沁澜院里，齐敏洲被齐金堂喊去了前院的书房，顾元莲手中端着一碗血糯粥，正吹凉了喂给齐蕊姝吃着。

戴氏和庞氏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主屋，见此一幕，庞氏面上带笑道：“三丫头看来是大好了！”

齐蕊姝闻言，瘦弱的身子轻轻一颤，抬眼看了戴氏和庞氏一眼，将目光转向顾元莲，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屈辱和恐惧。

顾嬷嬷不动声色地上前挡在齐蕊姝床前，戴氏见状厌恶地皱了皱眉，想到庞氏所说“东宫良娣”的事儿，到底还是忍下了怒气。

顾元莲放下粥碗，替齐蕊姝细细擦拭了嘴角，将她背后的靠枕抽去，扶着齐蕊姝在床上躺好，又密密掖好被角，放下了纱帐。

做完这一切，顾元莲起身从黄花梨立柜的暗格里抽出一个乌木描金匣子，不轻不重地放在圆桌上，草草向戴氏行了一礼，兀自坐在椅上，手指一下一下地摩挲着匣子上的花纹。

顾嬷嬷见状眼皮狠狠一跳，端着粥碗出了房门，冲抱春和望夏各自使了个眼色，见二人心领神会地小跑着去了，才稍稍放下心来。

戴氏到底还是压制了怒气，不轻不重地斥了几句，老眼往挂着纱帐的床上一瞟，想到来此的目的，开口道：“三丫头也老大不小了，东宫那边给了三丫头良娣的身份，你和老三商量个日子……”

顾元莲不敢置信地看向戴氏，虽然早知戴氏之丑恶面目，没想到她竟会这般狠毒，姝儿才将将过了十三岁的生辰，离及笄之日还有两年，戴氏竟然下得了狠心让姝儿去做什么劳什子良娣。

“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

戴氏闻言夸张地怪叫一声，操着尖锐的声音骂道：“你有什么资格做我们侯府的主？凭你是只不下蛋的鸡，还是凭你是个狐媚子？”

顾元莲气得浑身发抖，这个该死的老虔婆！顾嬷嬷见状不好，忙跑过去暗暗握住顾元莲的手，看着戴氏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夫人是三小姐的母亲，敢问老太太，怎就做不了主了？”

戴氏气势汹汹地向前逼近两步，扬起手就欲扇在顾嬷嬷脸上，庞氏见状连忙上前一把攥住，赔了个笑脸道：“母亲，何苦为了个刁奴气伤了身子，咱们先去看看三丫头……”

见庞氏搀着戴氏欲往齐蕊姝的床边走去，顾元莲睁开顾嬷嬷的束缚，从乌木匣子里抽出鞭子握在手上，拦在床前恨声道：“姝儿不想看到你们，请回吧！”

戴氏见状气得浑身发颤，上前走了两步，尖着声音叫道：“我偏偏不信这个邪，怎么，你还敢打我不成？”

顾元莲面色凶狠地在地上“啪”地甩出一道鞭影，戴氏吓了一跳，迅速地提着裙子往后退了几步。

待反应过来，戴氏面色铁青地指着顾元莲骂道：“不识好歹的东西！小心我让老三一纸休书休了你！三丫头能得个良娣的身份，那是造化，是福气……”

“我姐姐不稀罕这种造化福气！”

齐蕊卿进了屋子，不屑地打断了戴氏的话，身后跟着的甘遂和灵雨一左一右、一动不动地守在齐蕊姝床前。

戴氏被那丝不屑深深刺痛了眼，夸张地笑了几声，声音如同被掐住脖子的老母鸡一般恐怖难听，听到的人各个恨不得掩住耳朵。

笑过之后，戴氏面上换上一副讥讽和鄙夷，斥道：“过了这个村，可就再没这个店了，残花败柳的身子还装什么贞洁烈女……”

“住口！”

齐蕊卿直直扑了过去，手抵在戴氏的肚子上，将她狠狠推了个趔趄，要不是庞氏眼疾手快，戴氏怕免不了要摔个底朝天。

拉着庞氏稳住踉跄的脚步，戴氏恶狠狠地盯住齐蕊卿道：“你个该死的孽畜！看我不打死了你！”

灵雨和甘遂飞快地拦在戴氏面前，从腰间抽出软剑，一左一右在齐蕊卿身边护法。

戴氏见状几乎再次气了个仰倒，指着齐蕊卿气急败坏地骂道：“孽畜！好！好！你给我等着！”

盯着戴氏和庞氏出了院门，齐蕊卿恨得浑身发抖，看看，这就是她的亲人！

唯利是图的亲人！两面三刀的亲人！心如蛇蝎的亲人！

齐蕊姝面色更加苍白，眼泪成股成股地渗进锦枕中，嗓子眼里仿佛堵了一团棉花似的，一时绝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母亲……呜呜……是我害得你们面上无光！”

“姝儿，说得什么傻话！不要听那老虔婆的胡言乱语！母亲只要你好好的！”

“我不去东宫！就算死了，也不去！”

顾元莲闻言面上一片狠色，寒声道：“那老虔婆想得倒美！拿你去换他们阖府的富贵，没门！”

齐蕊卿跟着安慰了齐蕊姝几句，直道让她不要多想，又吩咐顾嬷嬷守好大门，若是戴氏和庞氏那边再来人，一律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