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离别之苦

齐蕊卿接过顾元莲递过来的包袱，随手一摸，厚厚的一叠，像是缝好的衣裳，打开一看，上面还放着一双软底金丝梅花绣鞋。

顿时鼻头一酸，眼圈一红，将包袱合起来交给红蕉收好，依恋地凑到顾元莲身边，含着浓浓的鼻音叫了一声“母亲……”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如今游子虽不远行，出门在外的人换成了母亲，但一颗牵挂惦记的心仍然如一。

顾元莲闻言心软得一塌糊涂，紧紧将齐蕊卿揽在怀里，素手一下一下地抚弄着齐蕊卿的后背，动容道：“卿儿，要不……跟我们一起去锦城吧？”

齐蕊卿身子一顿，嗅着顾元莲身上独属于母亲的温暖馨香，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开口答应。

可是想到脏如泥潭的长兴侯府，想到暗中图谋的四皇子刘焱，想到日渐明朗的夺嫡之争，想到苦心算计的庞氏等人……

齐蕊卿身子轻轻一晃，狠狠咬了下舌尖，借着疼痛清醒过来，来日方长，若是此时放纵自己去了锦城，当他们往后归来之时，不仅朝堂上再无机会，怕连长兴侯府里也仅剩立锥之地。

若是等到那时再行出手，将比现在艰难万倍！

不行！

齐蕊卿忍住心中的渴望和依恋，从顾元莲怀中挣脱出来，笑着道：“母亲，已经答应外祖母了，怎好再反悔，岂不是让她老人家失望？”

想到鬓角花白的越氏，顾元莲心上一酸，握着齐蕊卿的双手道：“母亲那边不好交代，可是你这里我也割舍不下，真正让人心如刀割，难做得很！”

齐蕊卿心中一涩，见顾元莲黯然销魂，额蹙心痛，忙强自扯出笑容安慰道：“怪道人常说悲莫悲生离别，乐莫乐新相识，儿女古今情，今日可算是体会到了！”

一旁的齐蕊姝也连忙会意地附和道：“月有盈亏花有开谢，想人生最苦离别，不光咱们苦，旁人也都苦的，母亲不要太过伤神了……”

顾元莲闻言心中稍稍得以安慰，环顾四周，凑到齐蕊卿跟前小声道：“卿儿，你说荣庆院那边，会不会……”

见齐蕊姝也满面好奇地看了过来，齐蕊卿面上一笑，也凑过去小声道：“左右不过是趁着装行李的功夫，偷偷将人塞进去，母亲只做不知，好生饿她们几日，剩下的交给妙娘子就是了！”

顾元莲嘴角微微带笑，眸光往门外马车上一溜，又小声迟疑道：“那妙娘子果真可以？”

“医毒不分家！就算是寻常药物，若是用法不对，也会让人产生不适！母亲不必迟疑，此事您只当不知，有妙娘子在，万事无忧！”

说罢，见顾元莲面色稍缓，齐蕊卿不动声色地朝妙毒那里看了一眼，见妙毒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顿时放下心来。

……

时辰差不多了，齐敏洲走到马车前巡视了一圈，皱着眉头看了几眼，疑道：“怎生多出来一辆？”

乐易连忙回道：“刚才老夫人那边多抬了两个箱子出来，说是赏给夫人小姐做衣裳的布匹，小的看没处放了，只好单另又叫了辆马车！”

想到刚才在荣庆院发生的不愉快的一幕，齐敏洲不由自主地皱紧了眉头，冷声道：“谁允许你自作主张的？叫人抬下来！”

听到齐敏洲不留情面的声音隔着箱子传来，春柳和夏荷对视一眼，面上皆是遮掩不住的惊惧和害怕！

站在垂花门一侧正悄悄观察着动静的岳嬷嬷一见，连忙快步走到齐敏洲跟前，面上带笑道：“三老爷，这是怎么了？”

齐敏洲觑了一眼岳嬷嬷，面无表情地说道：“母亲太客气了，带的东西已经够多了，不敢再拿母亲的布匹做衣裳，还请岳嬷嬷将箱子使人抬回去！”

岳嬷嬷闻言老脸一僵，不由自主地往马车中的大箱子上梭了一眼，随即飞快地扯了笑道：“老太太成天里惦记三老爷，这是老太太的一点心意……”

齐敏洲把脸一板，冷声道：“母亲的心意，我心领了，东西还是要搬进去的，乐易，愣着干什么？”

见乐易直直往箱子跟前走去，岳嬷嬷眼皮一跳，想也不想地箭步上前，张开双臂拦在了马车前，乐易为难地挠头看了看齐敏洲。

藏在箱子里的春柳和夏荷听到动静，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紧张地面色赤红，连大声喘气都不敢。

齐蕊卿早就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看岳嬷嬷“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蠢样子，想也不想是最后一辆马车里面有猫腻。

心知若是齐敏洲坚持要将箱子搬下来，那箱子里藏人的事儿可能就瞒不住了，到时候若是戴氏恼羞成怒，气急攻心，做出什么鱼死网破的举动可就不美了。

忙命红蕉喊来了齐敏洲，齐蕊卿笑着道：“父亲，祖母既然有那番心意，何不收受了，今儿已经拒绝过一次，若是连东西也不收，反倒寒了祖母的心！”

齐敏洲嘴唇蠕动几下，到底还是点了头，吩咐乐易不必搬动箱子了，又冲岳嬷嬷颔首道：“代我谢过母亲！”

见乐易放下了马车的帘子，岳嬷嬷紧紧绷住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动，面上堆了笑恭敬回道：“三老爷客气了！”

见车夫提醒时辰不早了，齐敏洲忙冲着前来送行的庞氏等人道了谢，眼见顾元莲等人都已经上了马车坐好，当即吩咐道：“走吧……”

马车摇摇晃晃，轻轻缓缓地向前走开，箱子里待着的春柳和夏荷不由自主地重重喘了口气，胆战心惊了半日，万幸有惊无险！

经了一番心惊肉跳，两人背后的衣衫都几乎被汗湿透，面上精心画好的妆容也变得黏黏腻腻，身上隐隐透出一股子汗臭味。

春柳嫌弃地闻了闻腋下，以手掩鼻扇动几下，奈何箱子里的空间就那么大，更何况还藏着两个人。

刚才只注意听外面的动静，没精力放在这周遭环境上，此时松懈下来，汗味、臭味、积年布匹的霉味，混合着甜腻的脂粉味、香膏味，一股脑儿往人鼻子里钻。

春柳不小心吸了几口进去，以帕掩唇几乎呕吐出来，手指撑到箱子盖上，就要将箱子掀开。

夏荷连忙一把将春柳的手握住，急急小声道：“你干什么？现在马车才将将走开，若是被外面的人发现了，咱们就要被送回去了！”

春柳难受地指了指胸腔的位置，夏荷将唇瓣狠狠一咬道：“左右都比万花楼的日子好过，你且忍耐几日！待离京城远些了，咱们就出来！”

听夏荷提起“万花楼”，春柳抬起的手臂又慢慢放下去了，死死咬住牙关，不让自己难受地叫出声来，心中只盼望着能早日出城，也好出了箱子透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