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赏梅盛宴

参加赏梅宴的衣裳早就送到各院了，齐蕊卿先前那匹银红色的料子，被玉娘制成了一件银红缕金梅花刺绣缎面交领长袄。

等到参宴那日，齐蕊卿梳了个垂髫分肖髻，插了枝白玉梅花簪，戴着清羽缎精细花草纹斗篷，看上去明丽动人。

带着灵雨和甘遂赶到垂花门处时，却见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虽说冬日畏寒，但这样一年一度的赏梅盛宴，戴氏却不想错过，是以早到的晚辈们都在耐心等着戴氏。

齐蕊卿眼睛一溜，却见齐蕊盈身穿一件桃红色梅花刺绣圆领长袄，齐蕊亭身穿一件水蓝色竹叶印花缎面长袄，两人正指着一人小声说着什么。

顺着齐蕊亭所指的方向看去，齐蕊卿不禁眼前一亮，却见素日不甚出挑的齐蕊湄，此时身着一件丁香色长袄，上面用深色的丝线勾勒出奇巧遒劲的枝干，用桃红色的丝线刺出朵朵迎风怒放的梅花，微风吹来，衣袂摆动，似有暗香萦来。

加之身上披着一件上好的浅米黄暗花缎面豹纹镶边翻毛斗篷，使齐蕊湄越发显得眉眼精致，清雅出尘。

玉娘应该不会花费这般心思来绣梅花，想必是齐蕊湄挖空心思自己捯饬的，看这画意和审美，倒像是宁袅院那位的手笔。

齐蕊泠领着齐蕊芳亲热地朝齐蕊卿靠过去，见她盯着齐蕊湄看，嗤笑了一声道：“不过是场花宴，这般兴师动众，倒像是前去相看似的……”

齐蕊卿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见齐蕊泠穿着一件翡翠色绣竹叶梅花圆领长袄，越发显得肌肤如玉，素性贞淑，而齐蕊芳穿着一件鹅黄出风毛兰花刺绣圆领长袄，想是因着第一次出门参宴的缘故，圆溜溜的眼睛咕噜噜打着转儿四处张望。

戴氏终于姗姗来迟，见众人已到齐，满意地点点头，带头上了马车，庞氏和韩氏连忙跟上，齐蕊盈带着其余姐妹也一同上了马车，朝玉妃苑而去。

这样盛大的宴会本该由清王妃主持，奈何因着清王至今未娶，主会人自赏梅宴开办之时，就由当今圣上的胞妹，安乐长公主刘蒙主持操办。

戴氏一行人进了玉妃苑，随侍女去玉妃殿拜见安乐长公主，只见阔敞大殿中，摆着几十把玫瑰交椅，上面坐着的满是衣饰华丽的贵妇人，年轻小姐倒是不多见。

含笑受了戴氏等人的行礼，安乐长公主笑着抬手将众人叫起，笑道：“老侯夫人今日倒是难得露了面，还不快请人坐下？瞧瞧这些花骨朵一样的女孩们，倒衬得我们这些老婆子，越发不敢出门了！”

众人齐齐一笑，戴氏本被侍女搀到交椅上坐下，此时不由得起身陪笑道：“都是些不成器的，当不得公主夸……”

安乐长公主掩口一笑道：“这还叫不成器？那我家那个皮猴儿，不得越发入不得人眼？”

话音将落，就见殿内跑进一个粉雕玉啄的人影儿，一头扎进安乐长公主的怀里，双手环抱住她的脖子，瓮声瓮气道：“母亲又说颜儿的坏话，颜儿不依……”

安乐长公主哭笑不得地点了点燕安郡主的额头：“你个机灵鬼！”话里虽带着嗔怪，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的宠溺和疼爱。

众人连忙称赞了几句，安乐长公主面上笑容满溢，见燕安郡主正睁大眼睛打量着长兴侯府的女孩儿们，不由笑道：“快看看你素日念叨的那位姐姐，在不在其中？”

众人好奇地盯着燕安郡主，却见她细细打量了齐蕊盈等人几眼，摇头道：“姝儿姐姐不在……”

坐在左首的越氏闻言一笑，和蔼地看着燕安郡主道：“郡主冰雪聪明，我那大外孙女儿跟随父母去任上了，倒是我那小外孙女儿还在，郡主要不要见见？”

“是姝儿姐姐的亲妹妹吗？”

见越氏点头，燕安郡主咬咬唇瓣，安乐长公主亲切笑道：“既是老封君的外孙女儿，想必各个出挑，少不得一见……”

齐蕊卿见戴氏面上泛起喜色，朝越氏看了一眼，见越氏含笑点头，不卑不亢地从人群中走出，盈盈福身道：“齐蕊卿拜见长公主，愿长公主福寿延绵，安然喜乐！”

声音不高不低，态度不矜不伐，看年岁不过十一二岁，但那平稳淡定的语调，让人挑不出错处的周到礼数，使得殿中暗暗打量的众人，都止不住满意点头。

燕安郡主目不转睛地盯着齐蕊卿瞧了一会儿，见她嘴角含笑，温柔可亲，从安乐长公主怀中钻出，欢喜上前道：“我要姐姐陪我玩儿……”

安乐长公主面上柔柔一笑，眸中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宠溺，笑着挥手道：“不要调皮，跟姐姐们去梅林吧……

燕安郡主欢笑一声，拉着齐蕊卿的手，提着裙摆往外跑，齐蕊卿回头看了眼越氏，见她笑着点头，又怕燕安郡主跑得太快，不得不疾步追上去，嘴里喊着：“郡主慢点……小心台阶！”

……

转过回廊，如曲径通幽，一片白茫茫的梅林遥遥在望，因着前日将将下过一场冬雪，天寒地冻，雪迹未融，红酥琼苞上尚点缀着点点晶莹。

走近之后，一阵沁人心脾的清香萦绕而来，梅蕊点点，梅香阵阵，让人不禁忆起“数萼初含雪，孤标画本难，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的诗中画境。

梅林中央的花径，立着数十架素面屏风，形成长长一道纸帐，将梅林一分为二，青年男女们隔着纸帐穿梭林间，倒也趣味盎然。

燕安郡主兴冲冲地指了指对面：“卿儿姐姐快看，那个穿玄色衣裳靠树站着的，就是我哥哥！嘿嘿！姝儿姐姐不在，哥哥白打扮了一场……”

齐蕊卿面上一黑，低头哄道：“郡主好好说着话，怎么将我姐姐和你哥哥扯到一块儿了，被人听见可不好！”

燕安郡主鼻头一皱：“不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吗？姝儿姐姐美若天仙，我哥哥人也不差，合该是天造地设！”

齐蕊卿闻言，面上更黑，低头哄了几句，直到燕安郡主答应不再乱说，才作罢，不过直起身子的时候，到底还是好奇地往明阳郡王夏侯茗的方向看了一眼，只依稀看到个身量颀长的人影。

梅树下的夏侯茗，远远见夏侯颜遥遥指来，下意识地绷紧了身子，借着余光打量了几眼，却发现夏侯颜牵在手里的那人，个子更矮些，身姿更瘦些，面目似乎也透着陌生。

不是她！

绷紧的身子渐渐松懈下来，他差点忘了，那人此时不在京城，也不知……几时才能见着？

“看谁呢？”

一个身量瘦长的青年凑过来拍了拍夏侯茗的肩膀，夏侯茗回过神来，见是贾羽，不动声色道：“没看什么……怎么，找我？”

贾羽虽生得唇红齿白，有些女相，但那眉目间时不时闪过的狠厉，却让人生不出半点小觑，当下薄唇一扯，笑道：“无事！四方云动，大人让你擦亮眼睛仔细盯着……”

说罢，隔着衣袖在夏侯茗手中划了个“四”字，夏侯茗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见贾羽转身要走，忙将人唤住：“小心你妹妹！刘希从玉坤宫借了人手，保不齐会做出什么事……”

京城中的一举一动，几乎逃不过锦衣卫的眼睛，更何况夏侯茗还是从三品指挥佥使，贾羽闻言，面色一变，隔着纸帐往女客席间张望了两眼，急急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