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滚的车轮碾过路途的颠簸，此时的悦晴正闲坐在马车上，前后摆晃着水润匀称的双腿，带有几分忧愁的神情显然是有所思虑，而那由灰白色布料裹起来的货物，此刻贴靠着她的脊背，老实说，自己找来的这处“露天硬座”弄得身体有些酸痛。

当然，不只会是酸痛这么简单，除了那时不时飘进眼眶中的沙粒，周围还环绕着扰人心境的噪声，那是北风的嘈杂与人影的喧闹，没错，位于少女所处马车前方数米位置正簇拥着二十位身着湛蓝军装的海宁军人，而且当中多半还是白发苍苍的帝国老兵，致使那副相对稚嫩的面孔显得尤为注目。

好远。

短短数米的距离却让悦晴觉得好遥远，站在生理学的角度，两人明明都不能算是大人，然而此时正向帝国高级军官描述战略计划的他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孩子，不像自己

那般幼稚。

“你说你需要我。”

言语间夹杂着难以抑制的哭腔，此时的悦晴再再难摆出先前那副模样，那副幼稚的模样，男子发自肺腑的这番话语瞬间击碎了她所佩戴的面具，逐渐溶解了她含在嘴中的冰块，现已无法摆出冷漠的神情、吐露冷咧的腔调。

“记得，是想我再说遍给你听吗？”

听对方的回应不再冰冷，烨九也是暗松了口气，喉咙中所装填的温柔不曾卸下，缓缓直起身子，三两步便重新绕到了少女身前，深情注视着那双盛满晶莹泪水的眼眸，再度弯曲膝盖，与此同时，伸出右手

左侧“袭来”的手掌目标明确，这让悦晴的左手下意识地企图“逃避”，然而胳膊还没来得及向后摆开角度，便是被完全霜冻了住，只因为对方的已然握住了自己的手掌，五指间传递而来的力道虽说不够明显，但却让她的左手无处脱逃。

面前的少女偏侧着脑袋，将那充斥着湿气的目光安置在他处，似乎占据“优势”的烨九握起了那张纤纤玉手，那袖珍的手掌仿佛能够放在手心里把玩，细嫩的皮肤让人感觉像是捧起了滩水，随时可能从指缝间溜走的清水，眼下，将其抵在自己胸口，并重申道。

“我需要你。”

“但你。。”

这四个字倘若单纯是以声波方式作用于悦晴，恐怕难以将那份“质量”完全表现出来，然而就当她打算开口质疑时，却是被某股力量堵住了嘴巴，这股力量其实不难找寻

咚！咚！咚！咚！

没错，那无可驳斥的力量正源自手心！那是强劲有力的心跳！通过密集分布在掌心的触感神经，化作电流，沿着手臂高速传输！仅在半秒过后，便开始刺激自己的大脑，这令人着迷的节奏阐述着先前那句话的重量。

他没骗我？那难道不是为了让薇诺姐答应赌约要求，临时编造出的谎言吗？呵，我究竟在想什么？说到骗。。已是“罪无可恕”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呢？

“就像我同样需要着参与此次计划的每位帝**人，但需要不同于强求，比起最终是否参加计划的结果，我更加在乎你们自己的选择。”

见对方感受到了自己的真诚，烨九借此继续开口说道，言中直接拿少女与参与计划的1867位军人做比较，这对于当前话题，想必只会起到负作用，但他必须这样去说，说实话，为了不让两人关系继续加深误会

“是同样的嘛。。”

果不其然，悦晴听闻后，便是这般低声自喃道，偕同溜出唇角的失落情感，迅速抽回了被对方捂在胸口的左手，因为自己不想再继续感受那诉说诚挚的平稳心跳，尤其是在男子说出这种话的时候，她害怕接下来不曾失律的心跳声将会粉碎蕴藏心底的最后一丝遐想。

“我怎么突然有点想回家了呢。”

“悦晴。。”

少女自嘲中饱含的几分忧伤，致使烨九切身体会到了坦诚给对方带来的伤害，正当自己打算出声“填平”那鲜红的伤口时，那不再躲闪的坚决目光令他咽下了腔口中的温柔。

“当然不是现在，现在你不是还需要我嘛。”

就像是立马“接受”了男子对于这份感情给出的定义，悦晴这样的说法，显然是将“需要”二字描述过于冰冷，是的，不再私自参入任何情感，摆正视线，让“需要”词汇彻底表现出对方期望的意义，那便是单纯的工作关系，没错，这就是她的理解

悦晴，你的情感非要如此极端吗？

随见少女莲步微移，悄然绕过了蹲在身前的烨九，同时解除了心头的芥蒂，迎着风沙，朝城门外攒动的人影缓步行去，而烨九则是带着至始至终都未能理解的疑惑，直起身子，回转身形，望向对方毅然的背影，听着对方决然的回应

“你不是说。。比起结果，更在乎我的选择嘛这就是我的选择。”

无可驳斥，男子默默扬起手臂，按压住胸口泛起的阵阵痛楚，那是

心脏失律的跳动！

似是察觉到了自己的视线，正与老前辈们讨论战略计划的烨九突然回头看来，毫无征兆，恰似举步迈出豪车，慢步在红地毯上的当红明星突然回头看向被闪光灯淹没的无名记者，眼中透射出耀眼光芒实在太过于刺眼。

我可承受不起。

慌忙避开目光的正面交锋，此时的悦晴心里这般念叨着，与此同时，扬起玉手，轻轻搭在马车围栏上，纤足点地，轻盈的身姿飞身跃起！直接跃过了身后堆叠有两米余高的物资，宛如瞬间窜入枝叶间的小松鼠，落至车尾位置，此刻横在身前的货物便替自己完全挡住那人的关心，她也得以不留念想。

这是？

而就当少女打算环抱住双膝时，沾染在指尖的黑色粉末令她蹙起眉头，同时也锁定了物质来源，稍稍掀起粗布边角，那是钢圈套住的橡木桶，因为路途的颠簸，较为细小的黑色粉末被震出木板间的缝隙，散落在车板上。

火药？

眼下也没心思嫌脏，指尖稍稍摩挲片刻，悦晴便认出了这东西，自然无法理解这些火药的用途，要知道在御灵之力面前，火药所能产生的威力可以说是微不足道，而且想要使其有效作用目标也是很麻烦的。

因此，生活在这世界的人们观念中，火药和军事完全搭不上边，工业用途也因科技文化关系相系甚微，致使其与某样东西构成近乎“约等于”的关系，那便是节日烟火，而将这东西搬到战场上来到底有何用意？传递信息？可这点弓弩系的御灵人能够轻松做到，用得着烟火吗？

不想了，反正不是我能想得懂的。

思绪差点拐不回来的悦晴抿起嘴唇，左右摆晃了下脑袋，自己想这么多干嘛？是拿错剧本了吗？回过神来的她将残余在指尖火药擦在遮盖货物的布料上，抱着膝盖，心中暗下决心

真的不能再留在他身边了。

从列队出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越过头顶的太阳也将众人影子从左侧拉扯到了右侧，由于这是将近两千人的军队，行军速度可想而知，至此也才刚抵达隔北道。

“休整半小时！”

望着左侧山崖，右侧森林的狭窄山道，烨九感触良多，当然，现在不是追忆往事的时候，只见他高举右手，五指握拳，高昂的号令声惊起林间飞鸟，同时也让身旁的老前辈们有些错愕，要知道步行六小时对于他们御灵人而言，完全算不上什么，倘若不趁在日落前穿过隔北道，将会因为水源问题，不得不连夜行军。

“烨九，这里虽说有片丛林，但却没有良好的水源，倘若无法在日落前，越过隔北涧，恐怕。。”

这次站出来说话的正是李云，别说附近，但凡是海宁国的领地，无论现如今是否被魔物侵占，他都是记得一清二楚，隔北道右侧虽是拥有地下水资源的森林，但这片区域曾经没有部署过任何乡镇村落，因此，不会有可及时获取水资源的水井。

“没办法，要等些人。”

自然清楚精神状态会对御灵人的实力造成影响，但烨九似乎并不打算收回指令，轻描淡写的回答预示着接下来的这半个小时，将会有早已预料到的事情发生。

等人？

见男子似乎另有计划，老前辈们也不再做追究，只要这不是单纯的休息，早半个小时，晚半个小时其实都差不多，至于到底什么原因，已然听过夺城计划总体概述的他们相信这“战略怪物”的判断，当下就不浪费时间去问了。

没错，仅仅花费三个时辰的时间，烨九凭借跨越时代的战术思维，博得了这十九位帝国高级军官的信任，这些人都是被列入主要作战部队的人员，每人都是拥有控灵以上实力！本应拥有极强自尊心的他们，方才却无法再战略计划上插上半句话！

见老前辈们没有继续追问，男子为表感谢躬身行礼，随后便向着人群，往队伍后方行去，在他完全消失攒动的人影中后，众人口中的赞扬再遏制不住

“可怕，可怕。”

“哈哈，老胡啊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才辩无双，智勇双全，世上真有这样的人啊。”

“今日我才知道。。自己已经老了。”

“这是限军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