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县持续的遭受着嗜血虫的迫害,待到刀疤和王叔赶到德县,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天。
两人纵马狂奔,远远便看到德县东城门大开,且没看到守门的士兵。
刀疤心下一惊。
“糟了,出事了。”
不敢停留,刀疤和王叔骑马进城,一眼望去,德县城中一片荒凉之景,街上见不到一个活人。
而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距离城门不远处,二人便看到了大量浑身精血被吸干,倒在地上,血肉干枯的尸体。
德县完了。
一瞬间,二人脑海中便出现了这么一个念头。
刀疤狠狠甩了甩头,将这个可怕的想法甩出脑袋,对王叔沉声道:“王叔,我打算生烟,云山兄弟或者其他人如果还在城中,定然会看到赶来。”
这个举动十分冒险,烟雾升起,那附近的所有人都可以看到,也包括很可能还滞留城中的嗜血虫妖。
再说,嗜血虫妖是王叔都明言需要全力应对的敌人,不是刀疤瞧不起张云山,但实力真不允许。
所以从理智上分析,生烟的举动没有必要,但刀疤心底还是抱有一丝希望。
王叔人老成精,自然一眼看出刀疤所想,况且刀疤也没有掩饰。
思考一番,王叔点了点头。
“去吧,就算那嗜血虫妖来了,还有我在。”
王叔此刻丝毫没有在药坊时的慵懒模样,眼中精光闪烁,周身澎湃内力运转,衣袍无风自动,蓄势待发。
刀疤也不废话,当即在周围找寻到可燃物,升起火堆,随即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向火堆中倒出一些褐色粉末。
不一会儿,滚滚红烟升起,直冲云霄,方圆数十里可见。
远处聚拢在莫问周边,寻求庇护的百姓中,有人看到了这股红烟,立刻告知了丁芝。
丁芝持刀站立,看着远处升起的红烟,紧张的心神为之一松,两天两夜没睡,让其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
“都起来,郡城的支援来了,与他们汇合。”
说罢,回身拔出莫问,再抱起张云山的尸身,向红烟处走去。
其余百姓见状,纵然部分人心中不愿,也都纷纷起身,跟随在后面。
一路穿街过巷,沿途的死状痛苦的尸体,勾起了人们的痛苦回忆,一时间队伍中低声哀泣者无数。
队伍行进速度不快,甚至是缓慢,因为百姓们惧怕嗜血虫袭击,紧紧簇拥着丁芝前行,所有人都尽可能的往中间挤。
对此,丁芝只是皱了皱眉头,没有言语。
花费了足足一个时辰,众人方才赶到了东城门,看见了火堆前的刀疤和王叔二人。
丁芝看见刀疤,心中最后一丝担忧消去,加快脚步走去。
而刀疤远远的看见人群中的丁芝,也是松了口气,但随即看到她怀中抱着的张云山,瞳孔为之一缩。
“云山兄弟。”
快步上前,刀疤来到丁芝身前,眼神沉痛的看向其怀中的张云山。
如此近的距离,他一眼就发现张云山此时已经没了生息。
见惯生死,有的人会逐渐麻木漠视,但有的人,依旧情感炽烈,刀疤属于后者。
“他交给你了。”
丁芝将张云山的尸身递给刀疤,刀疤叹了口气,将其接过。
“究竟发生了何事?”
王叔上前,看了一眼张云山残破的尸身,眼中闪过一抹哀伤,随即看向丁芝,郑重问道。
丁芝简练的将事情始末说出,而后将莫问递上。
“张云山让我给你们带话,替他告知他父亲,‘孩儿不孝’,还有就是给莫问再找一个主人,不要辱没了它。”
接过入鞘的莫问,王叔将其背负背后,微微点头示意。
丁芝将莫问的神异全数告知,没有隐瞒,王叔自然明白此等神剑,是多么珍贵的宝物。
而丁芝没有昧下这等宝物,纵然血刃散发出的气息让其微微皱眉,对丁芝的印象也十分不错。
于是在丁芝转身欲走时,王叔提醒道:“姑娘,你那把刀有些邪性,趁早摆脱为好。”
“我自有分寸,告辞。”
丁芝走得毫不拖泥带水,迅速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王叔微微摇了摇头,二人初次见面,没有任何交情,提上一嘴已是看在张云山的份上,自然不会再再自讨没趣。
从丁芝口中得知嗜血虫妖逃离德县,王叔当即让刀疤看守百姓,然后自己前往县衙,找寻德县的县令。
然而等王叔赶到县衙,其中却是空无一人,只有一地的尸体。
经过仔细辨别后,发现这些尸体的身份是衙役和两名文吏。
没有找到县令的尸体,王叔立刻离开县衙,与刀疤汇合。
随后王叔让刀疤回郡城通知郡守派兵前来,自己则是留在德县,将还藏在德县中的百姓收拢在一起,并不断灭杀潜藏在各个阴影角落中的嗜血虫。
齐文林也是在此时窥见王叔实力的冰山一角。
随后一掌,就是澎湃的内力涌出,隔着好几米远,就能将嗜血虫轰杀成渣。
而齐文林的剑气值已经抵达一千的上限,现在剑气值不能转换剑意,是以齐文林也没有特意出手。
城中还幸存的大户和有能力跑的人,都已经逃离德县,人去楼空,这让王叔的脸色阴沉无比。
而且坏消息还接憧而至,刀疤离开的第三日下午,王叔找到了久寻不见的县令,或者说县令的尸体。
此地是靠近北城门的一条小巷,县令趴在地上,背上有多个血窟窿,显然是逃跑的途中,被嗜血虫从背后钻入了体内。
周围还躺着三名衙役的扭曲尸体,看来在嗜血虫血洗德县的那一夜,德县县令选择了临阵脱逃。
确认县令的生死后,王叔只能以郡城上官的身份,安抚住了城中惶恐的百姓,等到了刀疤回来。
“如何?”
刀疤下马,喘了口气,回答道:“郡守大人派了七百人过来,由郡尉亲自领兵,大概还需要五天路程才能赶到。”
这个消息被王叔告知了德县幸存的百姓,为他们打了一针强心剂。
五日后,郡尉带着七百名士兵赶到了德县。
因为德县留下的百姓太多,所以王叔自己动手,推平了数间民宅,清理出一大片空地,在边缘燃起数个大火堆,来保护众人。
连续九日的疲累,强如王叔都流露出一丝疲态,见到郡尉,告知目前德县情况后,便和刀疤离开德县,返回郡城。
灾后重建不是守夜人的职责,逃离的嗜血虫妖才是他们的目标,不过此事需要回转郡城,看张老如何安排。
而从德县城中逃出城外的嗜血虫,数量不少,也是目前需要迫切解决的事情。
昼夜兼程,王叔和刀疤以最快的速度,带着张云山的尸体赶回郡城。
张老对于张云山的牺牲,没有任何脸色变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灵位入英烈堂,尸体送回张家。”
他已经见过太多的守夜人尸体被送回,而尸骨无存的,只会更多。
张云山的尸身做了防腐措施,由刀疤带人送回张家。
张家位于宜阳郡的平安县,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富商大户。
这一日,已经逐渐接手张家生意的张家长子,也就是张云山的大哥,拖着一身的疲累回到家,却发现自己的父亲正在接待不认识的客人。
来人正是刀疤,他向张父表明身份后,正打算让其派人去通知张云山其他亲人。
“这就是大公子吧,正好人都来了,我来此是送回张云山的尸身,他在执行公务的过程中,为了救一城的百姓,英勇牺牲。”
随即刀疤看向还没反应过来的张父。
“云山兄弟让我给你带句话,他说‘孩儿不孝’。”
张父闻言,痛苦的瘫坐在地上,双手捂住脸庞,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张云山牺牲的消息在张父几人心中炸响,每个人都是一脸不敢置信的神色。
“很抱歉,请节哀。”
巨大的悲痛之后,张父强撑着挤出一个微弱的笑容。
“为了救人而牺牲,没有辱没张家,麻烦这位大人了。”
“不必。”
刀疤挥了挥手,让人将放置于马车上的张云山尸身抬来。
张云山的尸体进行了一些修补,但看上去依然十分可怖,毕竟当时张云山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张云山的姐姐看着饱经摧残的弟弟,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冰冷,眼泪止不住的溢出眼眶,颤抖道:“小弟,欢迎回家。”
刀疤识趣的告辞离开,等过了一夜,方才再次上门拜访,而这次,刀疤带上了莫问。
没有拐弯抹角,两人刚坐下,刀疤就将莫问放于桌上。
“张老爷,这是云山兄弟的佩剑,是一柄不可多得的神兵,放于一流宗门中,都有作为传承之物的资格。”
张父闻言微惊,一流宗门,宗门中必须有百年功力的一流武者镇压,方才能称为一流宗门。
虽然他只是个商贾之人,但早年走南闯北,也不是对武林常识一无所知。
“大人,有事不妨直言。”
“张老爷,这剑云山兄弟曾托付我们,让其找一个不辱没此剑的剑主,但云山兄弟毕竟是你儿子,所以这东西,请你收下,如有难事,可派人送去郡守处,当有相助。”
说着,刀疤将一枚圆形的玉佩递给张父。
张父接过玉佩,入手温润,是不可多得的好玉,正面雕有一不知名凶兽,传神逼真,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
张父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莫问,收下了玉佩,刀疤起身,张父随即相送。
之前一瞬间,张父心中升起了贪念,但是之后他便清醒过来,这剑,张家留不住,也没有资格留,否则必遭横祸,能换得一个承诺,已是万幸。
刀疤离开张家后,便直接马不停蹄的赶回了郡城。
刚到夜巡司,刀疤将莫问交付,便赶去了德县,德县的后续需要大量人手,他没有休息的时间。
同时他也不是一个人前往,同去的还有刚刚赶到德县,通过了守夜人考核的许虎。
许虎对于张云山的死悲痛万分,在出发前,在张云山的灵位前,喝下当初消灭黑僵后,没来得及同饮的美酒。
莫问则是被放入了夜巡司的仓库中,面对满屋的药材、丹丸和兵刃等死物,齐文林感觉像是回到了当初在铁匠铺的日子,也不敢随意试验剑气,默默的沉静着。
直到半个月后,仓库的门打开了,齐文林第一时间看了过去。
是秦云。
他刚去英烈堂看了张云山,然后便带着任务过来了。
进入仓库中,秦云无视其他物资,径直走到莫问前,将莫问拿起。
“莫问,给你找了一个好去处。”
齐文林看着秦云将自己带出仓库,翻身上马,出了郡城,一路向西。
好去处?
听这意思,夜巡司中没有合适的人选吗?
齐文林摇了摇头,夜巡司作为官方暴力机构,其中定然有大量用剑的武者。
但夜巡司中的这帮剑客,弱的配不上,强的也都有自己的专属佩剑,纵然莫问很强,但剑者忠于剑,为了即战力而随意更换长久陪伴自己的剑,注定走不到剑道的顶峰。
一路上齐文林猜测着自己的去处,直到过去了一个多月时间,看着秦云走出宜阳郡的地界,来到了另一个郡,然后换人,再是一个多月的时间,又走过一个郡,再换人。
如此走了快四个月时间,齐文林被带到了梁州府夜巡司。
“司主,剑带来了。”
梁州府夜巡司的司主是一个长相英武的中年男人,国字脸,浓眉大眼,不怒自威。
拔剑出鞘,男人轻轻弹了弹莫问的剑刃,内力灌注,不禁称赞道:“好剑。”
齐文林本以为会被放入府城夜巡司的仓库里,没成想之后再次启程。
这次是司主单独一人前往,又是不断换乘快马,走了将近一个月时间,来到一处形似利剑的山峰脚下。
有人为修筑的青石路直通山上,路口有八名身穿青衣的人守卫。
男人牵马上前,掏出一块令牌出示,轻声道:“吾乃贵派掌门故友,还请代为通传,如若问起,便说‘夜’字即可。”
男人身为梁州府夜巡司司主,气度不凡,山脚下守卫的青城派弟子虽然不知其身份,但也不敢怠慢,恭敬行了一礼,派人上山回禀。
没过太久,人未至,声先到,青山路深处传来一声爽朗笑声。
“哈哈哈,故友来访,凌某不甚欢喜啊。”
男人闻言,再见到出现在青石路上的俊朗人影,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同样朗声回应道:“许久不见,凌兄风采不减当年。”
“参见掌门。”*8
“起来吧。”
青城派掌门挥手让一众弟子起身,走向男人。
“何兄赞誉了,请。”
“凌兄请。”
有青城派掌门一路相伴,二人自然一路畅通。
会客厅中,弟子奉上茶水,随即退下,独留二人在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