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认了桑家做干亲,在外人眼里,月娘依然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很轻易就会被人扣上“克父克母”“天煞孤星”的恶名。
得亏这两年桑家一跃成为李家村第一富户,今年又让村子里的人赚到了银子,这两点无形之中再一次提高了桑家的声望。
除此之外,桑家上下出了名的团结,上到木氏,下到桑叶,没有一个是好惹的。只要不是跟桑家有深仇大恨,没有人会傻不拉几的凑上去,骂人家认下的干女儿是天煞孤星。
虽然有桑家撑腰,但是月娘的身份和家世到底是硬伤,人家嘴上不会说什么难听的话,可要让这些人娶月娘回家当媳妇儿,十个人中有一个人能真心应下就不错了。
木氏很清楚这一点,因此特意给媒婆许下重金,让她帮忙多找几个合适的人选。她给媒婆提出的对男方的要求也不高,老实本分,会疼人,能养活家另外再添上公婆仁善。
至于家境如何,木氏并不看重,关键还是在人。
当然,媒婆知道桑家有钱,也看得出木氏是真心心痛月娘这个干女儿,自发的剔除了一些扶不起的破落户,把家境过的去、又符合木氏要求的人家全部挑出来摆在木氏的面前。
算上前郑村的张聪,一共就是九个人选。
如果这九个人中没有一个能让桑家满意,媒婆就继续为月娘搜罗合适的人选,也就是木氏多给一点辛苦费的事,对于桑家来说一点问题也没有。
没过两天,桑叶就把这九个人的优缺点整理了一遍,写在了一张纸上,打算想法子结识自己中意的那个人的屋前屋后的植物们,看看这个人有没有猫腻,如果真是个靠谱的,等下次回娘家她能给点中肯的意见。
“这九个人,横看竖看我都觉得那个叫张有的人更合适月娘。”桑叶停下笔,指着纸上写有“张有”名字的那一处,征询男人的意见:“人是你亲自打听的,你觉得这个张有合适吗?”
郑凛纠结了片刻,在确定自己的答案不会惹恼媳妇儿后,他才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我更属意郑聪,郑聪迂腐归迂腐,但是没有花花心思,且他家里人口简单,只有爹娘和一个妹妹,月娘嫁过去相对来说会轻松一些。”
至于那个郑有,长相是不错,在镇上也有份稳定的活计,但是为人太过圆滑算计,他觉得以小姨子的性子,不大可能降的住。
丈夫的意见,桑叶还是要听一听的,便说道:“那就留意郑聪和张有这两个人吧,兴许这两人中还有咱们不知道的事,等把人了解透了再让娘和月娘做决定。”
倒不是不相信丈夫打听来的消息,只是世上虚伪的人太多了,会刻意在人前露出自己最好的一面,私底下如何还真不容易探知清楚,必须得继续观察一番。
对于这一点,郑凛举双手赞成:“那就再看看,即便这两个人不行还有别人,总能找到一个合适的。”
“嗯,只能这样了。”
之后几天,桑叶就时常在村子里转悠,有几次就转到了郑聪的家门口。一次巧合之下,她帮了郑家家门口一棵大树的忙,这棵大树也愿意帮她打听郑聪的为人秉性作为报答。
倒是那个张有有些麻烦,他平日都在桃源镇,这勾搭植物来回一趟很不方便,桑叶只好厚着脸皮请古槐帮忙,古槐倒是很痛快的答应了,却不满她这么久不去看望它,碎碎念了许久。
有古槐它们帮忙,桑叶就只管待在家里等消息。郑凛不知道她能使动植物,倒是隔三差五的帮她打听。桑叶不想让他跑来跑去索性撒了个小谎,说是让娘家做决定自己不管了,郑凛才没有继续往这两家跑。
就在这个时候,木氏病了,这一次是真病!
桑叶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裁衣裳准备给全家准备冬季要穿的棉袄,包括娘家的爹娘和几个侄儿侄女。
木氏也好,孟氏也好,两人俱是节俭惯了,哪怕家里不缺银子,也不舍得丢掉旧棉袄,做一身新棉袄穿,两人箱底的棉衣已经穿了十几年了。
桑叶闲着没事干,嫁妆里头的料子也多,加上天气一日比一日凉,冬天很快就要到了,便特意去镇上买了二十斤去籽的棉花,打算在冬天来临之前,将所有的棉袄全部做好。
结果棉袄没做好,桑叶就得到了亲娘生病的消息。她以为这一次又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娘亲装病让她回去挨骂,直到桑树红着眼睛告诉她,娘亲是真生病了,她才急急惶惶的跟大哥一道跑回了娘家。
“娘,您这是怎么了?”看着面容枯槁,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的娘亲,桑叶扑到在床边,抓住娘亲的手,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
明明上次走时,人还好好的,才几天不见就变成了这副模样,这让桑叶的心底生出了巨大的恐慌,好怕娘亲害了重病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拧她的耳朵斥责她了。
看到大女儿,木氏的黯淡的眸光亮了亮,缓缓的摇了摇头:“没、没事,娘没事,别哭,乖,别哭”
这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见娘亲说话都费力,桑叶正想问站在一旁的于氏等人,意外发现本该在县城的二哥也在。
见二哥原本挺拔的肩背佝偻下来,满脸颓废又愧疚的看着娘亲,桑叶意识到什么突然闭紧了嘴巴,忍着哭意劝慰娘亲:“娘,这种事又不是您的错,您把自己折磨成这样,也是在折磨我们呐!”
木氏没有说话,看着围在床边的儿子儿媳还有干女儿,费力的伸出一只手挥了挥,示意他们暂时出去。
众人明白娘老人家有话要单独对妹妹说,倒是没有说什么,一个个低着头依次出去了。
“小叶,娘、娘心里苦啊,为你二哥,你二嫂苦啊!”木氏抓着女儿的手,老泪纵横:“娘、娘一直以为你二嫂身子不好才生不出第二个孩子,现在才知道、才知道是你二哥有问题啊,这以后、以后咋办呐!”
先前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桑叶的心一下子跌入谷底,却不得不打起精神安慰娘亲:“娘,二哥二嫂能生下枣儿,这病肯定不是天生的,如今大夫能诊断出来,兴许就有法子给二哥治好呢?”
见娘亲静静的听,桑叶再接再厉:“退一万步说,万一二哥的病治不好,不是还有枣儿吗?等她长大了咱们给她招个上门女婿,将来枣儿生的孩子就随桑姓,二哥二嫂下半辈子不是一样有依靠?您为何不能往好的地方想,偏偏要折磨自己?”
“不是不是这样的”木氏眼里噙着的眼泪流了下来,她哽咽着说出了让桑叶震惊的话:“你二哥好端端的不能生育,这事全赖我,全赖我啊,是我对不起你二哥,对不起你二嫂”
在木氏断断续续的话语中,桑叶渐渐拼凑出了二哥突然没有生育能力的原因,总算知道娘亲为何会自责到生病的地步。
原来,桑枣出生后不久,刘氏就没有奶水喂她了。偏偏那会儿家里刚刚翻修了房子,没有多余的银钱买精米回来熬米汤喂桑枣,只能让她喝煮不烂又不好消化的糙米粥。
没过几天,得不到足够营养的小桑枣身体越来越弱,跟刚出生的小奶猫似的随时面临着长不大的危险。
初为人父,桑林很心疼这个女儿,于是不顾四九寒天跑到河里捕鱼,一方面是想熬鱼汤给女儿补身子,一方面可以把鱼卖掉换精米。
结果鱼没有捕到,人却掉到进了冰冷的喝水里。桑林会游泳倒是很快就爬起来了,只是夜里就发起了高烧,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发现。
当时的桑家没有银钱把桑林送到镇上去,李七爷也没有回村,就只好去邻村请了赤脚大夫过来给桑林看病。
赤脚大夫给桑林把完脉扔下几副药就收钱离开了,木氏等人抱着试试的心态将药煎了给桑林喂下去,没成想那药还真有用,连续喝了两副人就退烧了。
担心病情出现反复,木氏把剩下的几副药也全部煎了让桑林喝下去,根本不知道这些药药性极烈,里面还有两种相冲的药物,喝下去会造成什么后果谁也不知道。
也是桑林喝下去后没有任何异状,或许是有的,只是他在病中就只以为是生病的缘故。之后的**年里,他和刘氏生不出第二个孩子来,都以为是刘氏的身子有问题。
直到前些天夫妻俩一同去城里看大夫,接连看了五六个才确定是吃了烈性相冲的药,才绝了他生育的能力。
不提桑林得到这个结果如何绝望,夫妻俩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对木氏说了实话后,木氏就病倒了。
桑林以为是自己的病让老娘倒下的,就一直很自责。在木氏生病的这两天里,是他整日守着木氏,不停地劝慰着她,却没有什么用。
桑树不知道弟弟没有生育能力,也不知道老娘生病的原因,他看不惯娘俩相互折磨,就去郑家把桑叶喊来了,希望她能解开老娘和弟弟的心结。
如今听说了二哥失去生育能力的真正原因,桑叶却知道娘亲不仅伤心二哥不会再有第二个孩子,对二哥还有一份深深的愧疚。
皆因那时家里并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娘亲手里握着几十两卖参的银子,特意留着为她赎身所用。如果当时娘亲肯把这笔银子拿出来给二哥请个好大夫,二哥就不会喝下赤脚大夫开的药,更不会失去生育能力。
无法想象娘亲如何眼睁睁的看着孙女受苦,看着二哥受苦,把那些银子捂的死死地坚决不肯动如今二哥失去生育能力的原因被找到,娘亲心底又是如何痛心自责?
感受到娘亲的痛苦,桑叶也难过的流下了眼泪:“娘,二哥这样谁都不想的,您不要自责了好不好?这件事情真要怨谁,您就怨我吧,如果不是为了我,枣儿不会饿肚子,二哥不会坠河生病,就不会吃赤脚大夫的药你怪我吧”
“不不,不怪你,不怪你,不能怪你”木氏没想到女儿会猜中自己的心思,激动地语无伦次:“你啥都不知道,是娘的错,不怪你,娘不许你怪自己。”
分明是自己的错,是她不放心两个儿子,担心两个儿子娶了媳妇儿忘了娘,担心他们忘了为这个家卖身的大女儿,就不肯把手里有银子的事告诉他们,在孙女没米汤喝,二儿子没有银子看好大夫的时候,也不肯把银子拿出来,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见娘亲的情绪不对,桑叶伸出双臂牢牢的抱住娘亲,竭力的安抚着她:“娘,您不怪我,也不要怪自己好不好?咱们娘俩都不要自责了,一起想法子给二哥治病好不好?二哥还年轻,只要治好了一定会跟二嫂一起,给您生好多孙子孙女,您不是最想抱二哥和二嫂生的孙子吗?”
一听这话,木氏激动的情绪果然平静了些,犹不相信的问道:“能吗?你二哥能好吗?”
“应该没有问题。”桑叶没敢把话说的太满,免得将来不能兑现再度让娘陷入绝望:“我在京城待的那些年,就知道好几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只要这些大夫愿意出手为二哥治病,二哥就有机会好起来。”
在京城待了几年,她跟着曾经的主子也见过世面。虽然这个时代没有现代各种各样的医疗设备,但是真正精通歧黄之术的人,同样能治愈那些疑难杂症,只不过要用的时间略长罢了。
京城里就不乏这样顶尖的大夫,如果能找到这样的大夫,治好二哥的不育症不难。就她知道的,就曾有个人先天没有生育能力,最后同样被大夫治好了,一口气有了好几个儿女。
桑叶把这个例子说给木氏听,木氏的眼里迸发出火热的光芒。她紧紧地握住女儿的手,激动地说道:“找,我们去京城找,带着你二哥一起去京城找,找那个大夫。”
“娘,会找的,等时机成熟,我们就去找。”桑叶反握住娘亲的手,许下了自己的承诺。如果县城、府城的大夫不能治好二哥,京城,势必要冒险去一次了。
心里存着希望,木氏重新振作起来,没过几天身子就康复了。
这几天桑叶亲自照顾木氏,一直没有回郑家。郑凛则每天过来探望木氏,到了晚上再回去,索性两家离的近,来来回回也方便。
如今木氏好了起来,桑叶便回到了家里,将整件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郑凛。
郑凛听完,就明白了妻子的意思,问道:“你希望为夫打听能够给二哥治病的大夫是吗?”
桑叶点点头,脸上带着几分惭愧。本是娘家的事,且事情十分棘手,哪怕眼前这个男人是自己的丈夫,也没有义务出手给娘家帮忙。
“傻!”郑凛如何看不出妻子的想法,伸手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温柔的不可思议:“你是为夫的妻,你的二哥也是为夫的二哥,如今二哥有难,出手帮忙是应该的,更何况,无论为你做什么,为夫都甘之如饴!”
这些话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要来的感动,桑叶忍不住湿了眼眶,她抬手去捶男人的胸口:“一个大男人,偏偏说这些好听的话哄我哭,坏死了!”
郑凛迅速捉住胸口那只让自己不疼不痒的小手,放在嘴边亲了一口:“是为夫坏,为夫给你赔罪,别哭了,再哭为夫就要亲你了。”
话音刚落,郑凛只觉得眼前一闪,下一刻,两瓣温软覆上了自己的唇角。
桑叶踮起脚尖儿,一手环住丈夫的脖子,粉唇紧紧地贴着丈夫的,脸上透着一股诱惑的红晕,说不清是害羞还是激动。
看着如此诱人的妻子,郑凛反客为主,两条手臂伸到妻子的肩背处,紧紧地将人拥在怀里,加深了这个难得的吻。
两人吻的难舍难分,渐渐地连身子也跟着热起来。桑叶在娘家待了几天,夜里也歇在了娘家,夫妻俩已经有好几天没有亲热过了。如今地利人和,郑凛最终没能控制住自己,把人抱上了床
整个下午,夫妻俩没有走出房间半步,连胖团在外面嗷嗷叫了半天门也没有人出来给它开。
倒是胖团的叫声把多花姐弟三个吸引了过来,几个孩子听到房间里有奇奇怪怪的声音,喊门没喊开后就急忙跑去告诉了爷爷奶奶,还当场学了某种不和谐的声音,惹得郑老头和孟氏好一阵尴尬,晚上在饭桌上对着儿子儿媳都不自在的很。
过了两日,郑凛就独自去了县城,直到第二天才披星戴月的赶回家,只告诉桑叶事情办妥,让她安心等候。
桑叶心头大定,又回了一趟娘家,把这个好消息说与木氏听。
木氏心底的感激自不必说,郑凛这个女婿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更是蹭蹭蹭的上了好几个台阶,连亲生女儿桑叶都快比不上了。
题外话
今天有二更,时间在十点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