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这个孤家寡人,自然还是要在高家搭伙蹭饭了。主要是周南也不懂宋朝人怎么过年,万一这宋朝还没春联呢,周南自己先贴了一副红纸春联出来,可就成笑话了。
周南对宋朝人过年唯一的知识就是北宋王安石的一首诗:“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这宋朝人说的爆竹,谁知道是放二踢脚还是拿砍下的竹筒在火里烧啊?还是老实点儿吧。所以周南过年这三天仍旧是锁上门,老老实实去高远家打短工去了。
可是接下来的三天里,周南完全被这真实的宋朝人过年惊呆了:除夕吃饺子、面条,守夜初一走街拜年、放火药做的鞭炮,周南那个时空该有的民俗习惯,宋朝人竟然都有了。
打短工就得有打短工的自觉,周南现在和高远一样,都是一身窄袖短衣打扮,头上包了块头巾,手中按照高芸的要求,不时的换成扫帚、抹布、水盆,已经完全没有了二人在外面一起指挥众人打猎、干活的潇洒,而是在高家高芸总管的指挥下,不停的打扫、洗涮、张挂,偏偏女人们在这种事情上往往都有权威,直累的高远、周南两个人敢怒不敢言。
既然是过年,当然离不开准备年货,虽然山寨里没个集市,仍然还是有寨子里的人抽时间拿山货毛皮到山外面去换些盐、铁器、针线等必用之物。临近过年,也有挑着货担来山寨里交换的小贩,趁年节,用这些门神、桃符、钟馗、虎头、红纸、鞭炮等应景喜庆之物,来换寨子里的人的山货。各家各户都只是换了些红纸、鞭炮、桃符等物。肉是家家户户都有的,而且今年还有很多,山菜榛蘑等都是山里不值钱的物事,山民们常吃的,也都有储藏。
于是,除夕当天,家家户户都是全家齐上,把里里外外都打扫一遍,把桃符或者钟馗、虎头等镇宅辟邪的物事挂在门外,又有那手巧女子把红纸剪成窗花、吉祥图画贴在窗花上和门上,或是把红纸扎成绢花串在门外,也是喜庆热闹。
高远、周南二人打猎得来的肉都腌了起来,还有蜀国公主派人送来的粮米,足够三个人吃的了,平日高芸又勤快,秋天里就上山采摘了很多野菜榛蘑等,三个人吃的不多,所以积攒的正还多,不愁吃食缺乏。高芸心灵手巧,高远、周南二人在外打猎得来毛皮都不少,也有蜀国公主派人宋来的绢帛,闲暇时还为三个人各自缝制了几件新衣新袍,入冬冷了后,三个人都穿上了新做的皮袍,前几日高芸又做了新的罩袍、鞋子、中衣,等着过年时穿。所以主要是打扫了。
高远和周南二人用了多半天,把两家都打扫了一通,又按高芸的吩咐,把旧的、坏的、不用的物事都丢出去扔掉,重新规整一番,按高芸的说法就是“除旧布新”,这才去向高芸卖弄,高芸见洒扫干净了,便又拿出两对桃符和两对虎头,还有红纸剪纸,让二人把两家都张挂了。高远手拿拿着虎头牌子,嘴里嘟囔着道:“大郎能上山打得真虎,却要这唬小儿的有何用?”高芸哄着高远道:“家家都要如此,保佑我们平安如意,要好生挂上,不可马虎。”高远只得和周南二人又将两对桃符和两对虎头分别挂在两家门外。周南又将大红剪纸展开,原来是两叠红纸上剪的五福临门和年年有余的图案,每张红纸都是一尺见方,中间的图案虽然刻画简单,却是栩栩如生。周南不禁夸高芸手巧,高芸微红着脸,请周南将四间窗户上都贴了。高远家一排三间,两侧各是兄妹二人卧房,中间是正屋,加上周南那个院子住的房间,一共四间。贴完剪纸,高芸又拿出两对红纸糊的灯笼,插在两家门外。高芸这才放了二人,周南四处看看,只见院子里外洒扫干净整洁,门窗焕然一新,屋子内高芸还特意插了些腊梅,不时浮动着阵阵幽香,窗户上红色剪纸映衬的屋内变得喜庆,一下子有了过年的气息。高芸又准备香花火烛,晚间供神之用。
刚收拾好,,高远、周南二人在门口,远远便见老郑头提着物事从周南住的院子的墙边走了过来。
高远哈哈大笑道:“这老郑头也忒多礼,我等乡里多年,过个年,也不须送甚礼啊?”老郑头撇撇嘴,也不答话,待走的近了,才说道:“老儿我孤身一人,甚是孤单,思来想去,这寨子里就是大郎对我脾性,大郎也是一人,故而老儿特来与大郎结伴过除夕,却不想桃符挂了,却是无人。果然就是在这里了,哈哈。”
周南接过老郑头手里的酒坛,放到屋里,高芸见老郑头来了,对高远、周南说道:“既是郑大夫来了,快请屋内用茶,你二人都歇了吧,陪郑大夫说话。”
老郑头也不客气,对高芸道:“除夕夜,不知高小娘子有甚好吃食?”
高芸笑着道:“今夜吃饺子,你且屋里坐。”老郑头便被高远二人拉进去了。走入中间的正屋,只见屋内是焕然一新,屋内门口右侧是一张四方桌子,四下里几把木椅整齐摆放,桌子上放着杯盏盘碟,都是簇新,窗棂上也贴了对儿红纸剪做的五福图。正对门口挨着墙,却是一副长案几,案几上摆着几个香炉,墙上挂着一副观音大士神像,旁边还有几贴神位,香炉里都燃着香。案几两侧是一对长颈青釉花瓶,里面各储清水,插着几支腊梅花,端的是清香扑鼻,涤人心性。
高远平日里虽然与老郑头嘻嘻哈哈,没个正经,暗里却也是敬重,老郑头又医治过高芸箭伤,更加感念,请老郑头上首坐了,高远、周南二人左右相陪。高远又冲了茶,倒入茶盏内,递给老郑头,又给自己和周南各倒一杯,三人闲着说话。
周南知道老郑头在这山里算是经过见广了,品着茶,向老郑头道:“郑大夫游历各地,最是熟知南朝事,不知那南朝除夕如何过得?元旦又如何过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