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州城。
雄州,在这个时候还是一个年轻的名字,后周柴荣在这里收复了瓦桥关以后,把这里改名叫雄州,大概也是希望这里能建成雄关,阻挡北敌吧。这里河道纵横、湖泊相连,因为地势低洼,都是大片的盐碱地,古时候的人还无法治理盐碱地,所以一直荒废着,人口稀少,反而为北面契丹人入侵中原提供了便利。所以早在唐朝就在古瓦乔这里修筑了瓦桥关以防契丹。在这关的东北面又修筑了益津关和淤口关,这就是有名的“三关”。
奉旨勒兵十万巡边的童宣抚使童贯帅府。
帅府占用的是雄州府州衙,虽然是临时占用,也粉刷修葺一新,门前是粉墙簇新,两排拴马桩两侧排开,一身鲜亮甲胄、一般高大的陕西汉子威严的站立在帅府门外,靠门口处时值守小校盘查来人。进得大门,迎面是一杆帅府牙旗,旁边又立着“童”字帅旗,两列护卫衣甲整齐,沿着甬路站作两排。进入二进院内,却比外面人多了些,却是来往无声,生怕惊动了最里面一进院子。幕府、参将、女仆、小厮混在院子里听后差遣。到了第三进院落,才是童帅白虎节堂和起居处。
进得第三进院子,更是布置的精致豪华,院内不知从何处运来的假山石坐落在院子西面,又从别处移栽来腊梅几株,那腊梅经过名家修剪打理,树干苍老却又枝干瘦峭,枝梢鲜嫩奇丽,更有几颗腊梅珠蕊含苞,平添无尽生意。宽大威武的节堂台阶上跨立着四名小校,腰挎钢刀,瞠目凝立。堂内正对门口处是一副巨大的白虎图,正中端坐着一名年约六旬的清瘦老者,老者头上随意用一方锦帕把头发拢住,面色泛青,眼神凌冽,不怒自威,颌下垂着十几根黑髯,保养的根根油亮顺滑,正是当今管家器重的楚国公、河北河东两路宣抚使童贯。
还有数人在堂下分坐,有文职,有武将,却都端坐恭听童贯说道:“前日我大军先锋一至高阳关,即将官家御笔归顺榜文晓谕辽人,官家仁厚,许辽人高官厚禄,实是不动刀兵,收复我幽燕之地上策。本官久经边事,实未见如河朔将兵骄惰,用之百无一有之军。今各路大军开到,望各将整促行军之备,军粮、军器缺者,不日即由太原、大名支到。大军即发,近有探子来报,说辽国四军大王萧干和耶律大石各率本部兵马三万,实则各率兵马一万余人,驻扎在白沟河北岸,不知各位可有败敌良策?”
听童贯训话的人,一个个或垂着头,或目光斜视,或低头作思索状,童贯见堂中将官如此,便点名询问道:“种都统久经战事,素以智谋闻名,不知可有谋策?”
一名年逾七旬的老将,黑发间银发闪亮,脸上皱纹如刀,一双虎目炯炯有神,颌下银须如戟,闻童贯询问,便在座中向童贯略一施礼,对道:“宣帅有问,种某实不知如何用兵,今辽人有难,我却乘而袭之,譬如盗入邻舍,我辈不能救,又乘之而分其室。师出无名,却如何战?”童贯阴沉的眼神看了一眼种师道,用生冷的语气答到:“今日之军事,官家庙算已定,籍公之威名以胜之,此乃出之御笔,必不得辞。”
一名面容刚毅、脸色黝黑、年约三十的长大汉子,站了起来,向童贯施礼后道:“宣帅大人,我等食君俸禄,自然要为国尽忠。只是久在西陲,此地燕北,河川地势皆不熟悉,事起之由,毫发未尝预。若仓卒失计,我辈声名固不足惜,然恐有辱国事。万望宣帅允我等熟计而行,先探侦敌情,才可定下计策。”
童贯看着说话这人,满意的点点头,他对这个从西军分拆出来的猛将杨可世甚是爱护,而杨可世也总能在阵仗上冲锋陷阵,成就他童贯的官爵功名。
童贯正要说话,座中一位文士站了起来,杨可世看时,却是雄州知州和诜,和诜先向东京方向抱拳一揖,然后用眼角不屑地看了一眼杨可世,脸朝屋顶说道:“杨统制平时自夸军中万人敌也,胆气绝人,视辽人虎狼之师直如摧拉枯朽,不堪一击,今日一见,军中一懦夫耳,不如老夫甚矣。老夫只恨年事已高,恨不能投笔从戎,以报皇恩。”
杨可世面皮一红,欲要争辩,却无从开口,正恼恨间,童贯习惯的以手捋须道:“和知州一心为国,大家自然知晓,和知州为管家献上凤凰弓,令番邦贼寇胆寒,管家甚悦。杨统制也是久历沙场,为国不惜身躯。如今管家看重,本帅还有多借重诸位之处,万望勿辞。”
众人都急忙起身谦谢,童贯摆摆手,让众人坐下,才又捋须说道:“三军大事,自然不能视若儿戏。本帅苦思多日,十万大军分作东西两路,以种都统制统率东路兵,驻扎白沟河南,种都统兼东路军总指挥自领中军,和知州为东路军副统制。”
种师道默默站起,说道:“末将领令。”
童贯又继续道:“辛统制统率西路之兵,驻扎范村。并听刘延庆刘都统节制。”
辛兴宗长身而起,大声喝道:“末将领令!”
童贯又说道:“东西两路军俱要以六出梅花阵布阵。阵中六路军由东西二位统制自定。此二路以静待动。另由杨统制率三千轻骑,由阵线西侧奇袭易、涿二州,与辛统制南北夹击辽人萧干部,以五万敌一万,足可克敌。若耶律大石率部来救,种都统乘虚北上,直取燕京。若耶律大石放任不救,种都统务要牵制耶律大石部,由西路军拿下萧干部,再东西两路夹击耶律大石部。然后直取燕京。辽人兵少,此乃我大宋千载难逢之收复幽燕之机。望诸位尽心国事。”
众人齐声答是。童贯又下令道:“此战,遵依圣旨,约束诸将不得妄杀一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