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士自恃人多,又是出来陪二位少主找乐子的,哪里管什么虎豹,纷纷讥笑高远胆小,其中一个拍拍腰里悬挂的弯刀,更说要寻一只大虫来做件袍子。
高远无法,和周南对视苦笑一下,大虫不大虫的,不是说能遇上就遇上的。可是等天黑下来,山路难寻,又有野草遮掩,一脚踩空,可就做了冤死鬼了。周南四下里看了看,他虽然没有来过这里,可是现在他们正在一处平坦山坳里。如果再向前行,就是一处密林山坡了,谁知道多久才走的出这片林子?这些契丹人都不看天色吗?周南陪笑对其中一个武士头目说道:“贵人,我二人乃是山间猎户,吃苦惯了,原不用歇息,只是怕诸位贵人被这山间寒气伤了贵体,小人如何担当?”
那武士头目倒是个稳重之人,听周南这样说,想了想,也觉得周南说的有道理。便喝停队伍,自己调转马头向后,要向少年男女请示扎营。
那武士头目骑着的马却突然停住不走了,马尾夹紧,四蹄不安的在地上踏动,那武士头目奇怪,正要扬鞭抽打,忽然山林里传出一声震吼,山林一阵摇动,不知是山风吹动还是吼声震动。周南只觉得耳膜都要震破了,心道不好,循声望去,只见身子左侧十几丈外的山林边上,钻出一只猛虎,黄底黑斑,额头三道黑色横斑,眼上一处白色吊睛,从头到尾一丈多长。那只猛虎现身后,只用两只硕大的虎睛朝着面前的这些人和马略微一瞪,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便毫不停留,一跃丈余,纵身便向队中骑在马上的少女扑去,那匹胭脂红马此时也没有了刚才的神骏,只是四腿打颤,马上的少女紧抓缰绳不知所措,身周七、八位武士直挺挺立住,都忘记了拔刀。周南站在队首,眼看那猛虎向少女扑去,一瞬间,几乎是下意识的抬手张弓便是一箭,射向那猛虎,正射中虎身腰部。那虎吃疼,身形缓了一缓,又是震天一声虎啸,掉头朝周南望去,似乎发现周南才是它的威胁一般,发疯一般,丢下那少女,转身朝周南扑来。
周南此时再抽箭张弓已经来不及了,那猛虎一起一落间便迎面扑了过来,周南左手松开扔掉手中弓,右手顺势从腰间抽出猎刀,左手也伸手握住了猎刀。那猎刀和普通刀不同,刀刃是向内凹陷的弧形,刀尖出如鹰嘴一般有弯钩,锋利无比。周南双手握刀,双腿立定,猛虎只一瞬间就扑了过来,双爪搭向周南胸口,一股腥风扑面而来,周南双眼圆睁,看得仔细,待猛虎到得身前,猛然下蹲,同时身体后仰,双手握刀,刀刃向上,护住胸口和面部。周南以一个标准的祈祷姿势,心里也在虔诚祷告:你妈的,还真有老虎啊!
周南能感觉得到毛茸茸的带着体温的虎皮擦着他的胸口滑过,老虎的下颌几乎是贴着他的脸滑了过去,老虎颌下硬挺的胡须划过他的脸,他甚至能感觉到老虎鼻子里喷出的气息。躺在地上的周南立刻翻身滚向一边,他可不想被老虎回头找过来,能躲就躲吧。
那老虎一扑不成,落在地上,转身见自己的猎物反而要跑,低吼一声,照准周南又扑了过来,这时只听得“嗖”的一声,老虎顿了一下,身子歪歪斜斜的走了两步,终于低吼一声,慢慢倒地不动了。
原来是高远见周南危险,反应过来,也搭弓射了一箭,射中老虎背部,老虎这才倒地。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过了好一会儿,众人才明白老虎已经死了。周围的辽国武士这时才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有两个胆大的,慢慢走到老虎身边,远远的用长矛朝虎身上捅了两下,发现没有动静,才知道老虎真的死了。一行人才长长吐了口气,山林之王果然气势威猛,一吼一扑俱都令人胆寒,更不用说抗争了,就是躺在地上,也让众人不敢轻视。
周南奇怪,自己也射中了,怎么老虎就没死呢?强忍着两膝发软的感觉,周南深吸口气,走到老虎身边,仔细看,才发现老虎身下一滩血流出。原来刚才老虎扑他的时候,被他用猎刀将老虎腹部划开,老虎纵然不中高远那一箭,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高远这时也走了过来,和众武士这才知道老虎是死在了周南的刀下。
那贵族少年毕竟年轻,在马上坐不住,颤巍巍从马上下来,这时候武士们都跪下谢罪道:“我等护卫不力,请大皇子责罚。”那少年摆摆手,让这些护卫起来,说道:“非你等之过。”早有武士过去搀扶着坐在路边石头上,忙不迭拿酒来压惊。倒是贵族少女尚还镇定,从马上下来,那侍女赶紧过来搀着少女,走去死虎身边。少女向着周南轻声道谢,周南摆手道不敢,并对少女说道:“不知贵人府上哪里?不若早早赶回,若射猎,尽可在山脚下驰骋。”语气里尽是讥讽这些人只能张弓搏兔。几个武士闻言便要发怒喝叫,少女向武士微微一瞪,转而对周南道:“多谢义士我和弟弟乃燕京城中人家,来此游玩散心,不觉走的远了。只是今日天色已晚,奈何回家?义士是此间主人,我等愿听凭义士安排,在此留宿已晚,明日便回家中,如何?”少女笑语嫣然,神色间倒有一丝熟人间玩笑意味,温文娴静,让人感觉和她如同多年朋友一般,没有初次见面的生疏。
高远走了过来,对周南道:“天已晚了,这时候山路难行,不若我们在此歇息一晚,明日下山。”周南点点头,从这里下山去高家寨都要走到后半夜了,他也不想摸黑走山路,掉下去都不知道哪里去找。刚才那样说只是气愤这些武士目中无人。
那少女吩咐下去,这些武士便整地搭帐。打猎不行,伺候人倒是经年老手,一时间就搭了五座帐篷。少女略带歉意的向周南道:“出来未曾带的周全,望义士且将就一晚。”周南道了谢,连说不敢。五个帐篷,三个在外,两个在内,在内的自然是给这两个贵族男女居住,那些武士合用两个,剩下一个自然是给他和高远用。
高远又将今日猎得的山鸡野兔拿出来,去远处宰杀开剥好,拿回来,那些武士已经点起一堆篝火,拿出奶酒,那少女和少年两个和周南围坐在篝火前说着话,契丹人本来就上下尊卑之分不那么严格,又是在野外露营,都是年轻人,很容易就说到了一起,那些武士一开始虽然目高于顶,可是经过了杀虎一事,目光中对二人,尤其是对周南,满是敬意。契丹人尚武,崇拜强者,自然对贴身杀虎的周南端酒敬了又敬,其中那个武士头目,就是这群武士的首领,端着酒碗向高远和周南二人敬完酒,用袖子抹一抹嘴边,向二人说道:“在下胡都古,以二位身手,何不从军博个富贵?”高远拿刀割了一块烤好的肉,边吃边毫不在意的说道:“山里人,不晓事,只凭双手在这山里寻口吃食,也落得自在。”
少年插话问道:“还不知二位高姓,如何称呼?”高远道:“小的叫高远,这位是我伙伴,姓周名南,行大,惯常唤作周大郎。”周南心里一阵哀嚎,这大郎是当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