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老赵这几个去年就一直和李欣在一起做期货的老客户对李欣的情况比较了解,可是后来的不少新客户就不一样了。
尤其是前几个月李欣被派到元山车站办事处以后,他就很少到期货公司来,所以这屋里很多后来的客户都不认识他,对他的情况完全不了解,
见他偶尔来这里一下,也都是看看行情,和大家聊聊就走了,从没见他下单操作过,都以为他是来看热闹的。
可此时孙毅东一句西一句的胡乱打听,再加上李欣的回答,让很多人大吃一惊,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身边就深藏不露地坐着一个高手。
其实大家都知道,在这个期货交易所里,有钱人不在少数,很可能身边不起眼的某个人账户上就有几十万上百万的资金,这并不罕见。
他们觉得惊异的是这个小伙子一单就赚了几百万,这就很少见了。
好几个人的眼神都落在李欣身上,上下打量着他,似乎是想看出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来。
这时几乎就没有人再讨论行情了,都用心听着李欣他们的对话,生怕错过了一个字。
张瑾一直在一边静静地听着,此时,见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李欣身上,他突然心生一计,说:“我们这间办公室里还是有不少大客户的,尤其是李欣,堪称高手,大家有机会多和他交流交流,就像老赵说的那样,跟着他做能逮到不少机会的。”
处在张瑾这个角度,他是不能透露客户的交易信息的,所以他平时不会谈论李欣的情况。
可现在就不同了,老赵和李欣自己已经把李欣的交易信息在大庭广众之下几乎全都说出来了,他此时就着他们的话讲这几句一点也不过分,还能起到宣传自己这个交易席位的作用。
要知道现在在这个交易所的所有客户里,真正懂期货的微乎其微。很多人都是听说这东西赚钱快、刺激就来了,因为不懂,所以操作上完全没有章法。
因此客户中大多都很关心哪个交易席位上有高手,哪个办公室里的客户有内部信息就往哪个办公室里跑,客户在交易所不同交易席位的办公室之间流动性是很大的。
有的客户可能当初开户的时候是在你这里开的,可是没过几天,听说别的交易席位上有客户赚大钱了,他一转身就去了别的办公室,成了别人的客户,再也不回来了。
以前张瑾就是有心想借李欣的例子宣传自己多拉一点客户过来,他也不敢说啊。
私下暴露客户的交易信息,要是被李欣知道了,一不高兴转身走了,自己的损失就大了。
可今天是个好机会,他知道自己这一番不显山不露水的话,对那些资金量不大的小散户有很大的诱惑力,李欣这个例子能紧紧吸引住他们,让他们离不开自己这个办公室。
此外,他这一番话更主要是讲给孙毅听的。
他心里有一笔账:马天明他们是一个法人客户,怎么说实力也要比李欣这样的个人客户强得多。他们第一次交易就是六百手实物交割,往后的潜力不可想象。
只要想办法留住了李欣和马天明,那就什么都有了。
有这样的两个大客户做招牌,何愁自己这里吸引不到众多的客户?
像李欣这样同在一个办公室里赚了大钱的例子,孙毅听了不可能不向马天明汇报,只要马天明听了,这种例子会产生怎样的诱惑和震撼,张瑾心里很清楚。
有李欣这样的例子在前面激励着,马天明这一单交割完成后,肯定不会小富即安的。
张瑾这番用心良苦的话能否产生他所期望的那种宣传效果先不谈,在孙毅听来,这寥寥数语,无疑是张瑾做为这个交易席位的负责人,对刚才李欣那些让人难以置信的交易信息的真实性做出的最好的背书。
他一回到公司,立刻就向马天明汇报了这件事:“马总,我今天去交保证金的时候,又见到李欣了。”
马天明听了似乎并不在意,只是问道:“哦,是吗?保证金的事办好了没有?”
孙毅见没有引起马天明的重视,就说:“办好了。马总,关于糖业公司这个李欣,我了解到一些重要的信息”
孙毅这句话里特意强调李欣是糖业公司的,又说是有一些重要信息,似乎暗示着要说的事不仅仅是李欣个人的事,还有可能和糖业公司有关。
这就引起了马天明的注意,马天明抬起头来问道:“是什么信息?”
孙毅见自己的话起了效果,就单刀直入,把他认为最重要的、马天明有可能最感兴趣的要点直接说了出来:“李欣去年就在期货市场上买了几百手蔗糖期货,那时候糖价还在三千三以下,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平仓。”
马天明一听,说:“不可能吧?你是说他自己买的?”
孙毅说:“是的。”
马天明有些不信,问道:“你听谁说的?不会是他们吹牛唬弄你吧?”
孙毅说:“原来我也这么想,可这些话他是当着张经理的面说的,张经理的话好像也证实了李欣说的是真的。另外还有几个老客户,有些信息还是这些客户说出来的,李欣自己也承认了。”
马天明问:“他去年就买了?是几月份的合约?”
孙毅说:“我听他话里的意思,应该是九月份的合约。”
马天明嘴里嘟囔着:“九月份的合约,去年买的?”
他在心里盘算着时间:这九月份的合约是去年九月中旬就上市交易了,可要在这个和约上买入几百手多单,怎么也得到去年十一、十二月份才行吧?那时候九月份的合约成交量才会有些起色。
按这个时间推算,那时候李欣应该已经被自己派到几百公里以外的小站上去了吗?他都没办法看到期货价格的走势,怎么会敢在远月合约上买入这么多?
见马天明沉吟着,孙毅提醒道:“马总,我和李欣聊过,感觉他似乎是手里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信息,不然他不敢这么干的。你想想,他去年就敢买今年九月份才到期的合约,而且到现在都不平仓,说还会再涨两百元。没准他是利用糖业公司的机密信息自己赚钱,要是没有机密信息,他敢这么干吗?”
马天明听了,轻蔑地笑笑说:“糖业公司能有什么机密信息?我还不知道吗!”
他这话刚出口,立刻就感到有些不合适。
孙毅的话暗含着某种意思,似乎是在暗示他这个还未卸任的糖业公司总经理可以利用一些名目来处理一下李欣。
真要这么做也不难,几个月前自己不就这么干过吗?
当时刚到糖业公司上任,为了笼络中层干部,树立自己的威望,就把李欣这个无足轻重的小职员发配到偏远小站上去了。
现在要是因为李欣做期货的事处理他,顶多也就是找个迟到早退的理由,别的还真扯不上。
糖业公司得到的那点省内省外的信息,都是几个交易所用传真机传过来的价格数据,只要你想看,是个人都可以去看,哪有什么机密可言?何况又没有谁规定不能做期货。
马天明觉得不合适的是,如果孙毅说的是真的,李欣果真利用在糖业公司了解到的信息赚了大钱的话,应该感到难堪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毕竟李欣只是个小职员,而自己是总经理,按理说自己应该知道的比李欣多,能耐比李欣大。可现在明明是李欣在期货市场上如鱼得水,而自己的处境却有些尴尬。
这不是说面对同样的信息,李欣看得更准,手法更厉害吗?
他换了个话题问孙毅:“你刚才说李欣判断这期货价格还要再涨两百元?”
孙毅说:“是的。”
马天明现在即使不愿意相信这个判断,内心深处也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自己当初在三千九百多卖出的时候,就是看糖价已经涨了几百元之后在高位盘整,那情形像是要下跌。
可现在价格不但没有下跌,反而继续上涨。这种势头说明买方的信心是很足的,不然不会连回调都没有就继续拉升。
如果那样的话,自己的麻烦只会更多。
联系今天听到的这些事情,他突然感到当初的做法有些草率,那时候要是别把李欣发配到下面去,多听听他说的有关期货的事,没准今天手里的货还能卖个好价钱。
看来自己真的是办了件蠢事,因为鸡毛蒜皮耽误了如今的大事。
可当初谁会知道有今天做期货这一出呢!
孙毅出去后,马天明仔细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
李欣这一单交易就赚了几百万,这么神奇的事有没有先不管,就只说这几百手单子需要的保证金,以那时的价格计算,少说也要一两百万。
拿这么多钱做期货,自己是一家公司都不容易,他一个毕业没多久的学生怎么可能?
难道是这小伙子有什么背景,是高官巨贾的子弟?也没听说啊,要是他真的是高官巨贾的子弟,当初在糖业公司的时候,那几个中层干部怎么会如此难为他?
自己决定拿他下手,不也就是因为他那时候就是个上上下下都没有任何关系的小职员吗?要是他真有点什么背景,自己何苦为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