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玠咂咂嘴,只觉口干舌燥,于是起身往里间屋来寻茶水,没两步抬头便见秦钟傻呵呵地坐在桌边。
“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一直在这儿坐着的。”
秦钟满脸莫名其妙。
“在这儿干什么呢?”
甄玠倒了杯凉茶顺下,思量着方才的话里有没有他不方便听的。
“听你和瑞珠姐打情骂俏。”
秦钟傻笑道。
“你还知道个打情骂俏……”
甄玠脑筋急转,“这个事儿,算不得打情骂俏,你可明白了?”
人家姐姐还没过门,就和丫鬟纠缠不清,虽说他很可以接受得了,却是好说不好听。
“我不会乱说的。”
秦钟憋着笑,“姐夫也别被瑞珠姐姐吓着,家姐已经知道你是个下流胚子了,昨儿念叨了半宿呢,不多这一句两句的。”
甄玠斟酌片刻,拽着胭脂水粉包袱过来,拿了几盒出来,给这屋里的姑娘备着,而后把剩下的包好。
“一会儿给你姐姐带回去……有哪样想要的玩意儿,只管跟姐夫说,咱爷们儿才是自己人。”
他笑了笑,“你姐说什么了?”
秦钟摇了摇头:“她们说这事儿的时候,就把我撵出门了。”
甄玠端茶壶啜了口茶水:“行了,天儿不早,你也回吧。”
秦钟愣了一会儿。
起身嘟囔道:“你们可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哪的话。”
甄玠皮笑肉不笑,“等得了闲儿,我带你出去玩去……平时可是难得出趟门?”
秦钟默然点头。
家中除了姐姐就是婆子,很难有外出的机会。
“这就是了。”
甄玠笑道,“我且问一句,你方才那话里的意思,是你几个姐姐平时也问起过我的事情?”
秦钟复又点头。
“她们都问了些什么?”
甄玠笑问道。
秦钟不曾立时答复,而是反问:“姐夫要带我去哪里玩儿?”
“你想去哪儿?”
甄玠暗道这七八岁的孩子还真有点心眼。
“听人说,扬州最好玩的地方是小秦淮。”
秦钟思忖道。
甄玠点头:“等时候差不多了,你姐姐要是同意,我就带你去,要是不同意,恐怕你也不敢去。”
秦钟欣然点头应允,笑道:“是宝珠姐姐问我,姐夫心里是向着家姐,还是向着樱桃姐,又问我这屋里平时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甄玠皱眉,心说这娘皮真是宅斗的一把好手,没怎么样呢,两个小谍子就安插进来了。
不过,香菱是很有希望争取到他这边来的。
至于秦钟……
“那你怎么回的?”
“我说我不知道。”
秦钟老老实实地答道。
“那现在,你知道以后怎么说了吗?”
甄玠挑眉问道。
“知道了。”
秦钟笑了一脸灿烂明媚,自是心知能带他出去玩儿的只有姐夫一个,姐姐那儿,无非是说好话罢了,两边都高兴。
甄玠满意地点了点头。
正巧外间樱桃推门进来,小朋友便欢天喜地跑了出去,大概是急着与秦可卿要个允许,问一问能不能去小秦淮玩儿。
甄玠心里,为他的天真多少有些难过。
“过来。”
樱桃本是往这边走的,听到这话儿不由得慢了步子,狐疑地望着甄玠,似有些犹豫。
“过来暖暖身子。”
甄玠心知她犹豫的什么,却不解释,“我方才看了一眼黄条子,番子言说,城中闽人有许多变卖宅地的交易,琢磨着,这条线或许该派人跟一下。”
黄条子,就是羽鳞卫里向上传递消息的折子。
白日里议事的时候,也曾提起闽人财产的动向,却无人细谈,揣度着几人心中应该有底,他便不曾追问。
樱桃像是松了口气样的:“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
甄玠脏笑着问道。
樱桃脸上不知是受了暖,还是害了羞,近前来便浮了两团彤云,轻摇头低声说道:“没……妾身从可卿姑娘那儿过来的,听了些……闲话儿。”
甄玠点点头,心说这就是秦可卿三女不让秦钟听的事情了,八成是宝珠捅出来,用以向樱桃示威的。
“怎么说的?”
“不过是姑娘家的闲话罢了。”
樱桃红着脸儿敷衍道。
“细说说。”
甄玠拽出桌下的玫瑰椅,轻轻拍了拍,满脸认真地望向羞红脸的姑娘。
她自然是不肯细说的。
他只是喜欢看她羞赧的样子而已。
“先说正事呢。”
樱桃挪莲步过来坐了,“这些宅地的交易,七成往上都发生在扬州最大的典当行,恒舒典。”
“薛家的买卖?”
甄玠点头一笑,难怪没人细说。
皮肖二人再怎么硬的后台,也没有在镇抚面前数落他家不是的道理。
眼下这事情,薛家倒是狠赚了一笔银子,低价收了,扬州的地皮高价也不愁卖。
这恒舒典长安也有一处,鼓楼西大街,便是后来邢岫烟典当棉衣的地方,给薛宝钗取笑她人还没嫁给薛蝌,衣裳就先送过来了。
“唔……”
甄玠思量着这事里边到底能有多大的变数,又扯面皮笑了,“正事儿说完了,咱们聊聊好事。”
“哪来的好事……”
樱桃怯怯地往后躲,只可惜玫瑰凳的凳面就只有巴掌大一块地方。
“你去可卿屋里,是不是又给宝珠欺负了?”
甄玠平静问道。
“没有。”
樱桃立时否认,“只不过是……”
沉吟着又笑:“倒是说起人家小姐给你欺负了呢。”
“这便是好事了!”
甄玠放荡笑道,“她欺负你,我欺负她……此番我给你出了气,你如何谢我?”
“哪门子的歪理。”
樱桃低垂眉眼嗔道。
而后咬了咬嘴唇,恨声道:“你要欺我,便直说好了!反正已经是你的人了,再怎么欺负也都是你一句话,还要说些什么有的没的呢?”
“这话说的好生可怜……”
甄玠点头,却哪里管她可怜不可怜的,闪身过去抄腿揽背就把姑娘抱了,直身往床帏被褥里一扔,“老爷我疼你,今儿就改我伺候你了!”
樱桃慌乱地坠进拔步大床之中,手忙脚乱之间扯下了床帏,忙起身捉住围布,连声惶急道:“使不得,使不得的,老爷且忍着些,等奴家洗沐了再……再说别的。”
甄玠恶狠狠地笑了几声。
“我去打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