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垂,阳消阴长。
外面仍在紧锣热鼓地筹办着张景的丧事,残躯入殓,灵堂已经搭好。
青囊药堂后院一间刚刚腾好的屋子内,陈洛凭窗而立,双手负于身后,靠窗的桌子上平放着一张展开的卷轴,上面字迹古朴潦草。
夕阳的金光照见陈洛那张刀削斧刻如同大理石雕塑般的沉毅脸颊,曜石般闪耀的目中沉思又给本来就英武不凡面容凭添加了几分深邃,直让人望之入迷,久久不能忘怀。
打残同门,终究是还活着,而自己是门中高层嫡传,元体境强者师尊袁洪亮护法的弟子,应当不会有什么大事。
益春坊内的残酷,陈洛早就一清二楚,同门之间温情脉脉的面纱之下,仍然是弱肉强食的本质。
放在前世,个体之间武力没有本质的差异情况下,法律、道德种种规范发挥的作用有时仍旧有限,更不用说此世存在超凡的武道。
唯一可虑的便是,门中两位有望接任下任坊主之位的长老,武鲸与韩平,家族派系与师徒派系斗争激烈。
在这种情况下,即使对方有错在先,归属于师徒派系的自己也难免受到敌对派系的打压。
明日除了领取这个月俸禄之外,得拜见一下自己的引路人刘温,毕竟自己师尊现在不在门中。
想到这里,陈洛又难免有些担心。
“谁派遣的黑衣人,又是谁要杀我?”
“难道门中派系斗争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吗?即使如此,又为何要对我这个明面上刚刚进入凝血境的小卒下手?”
“只希望师尊没事!”
有心提醒师尊,可又没有联系对方的途径。
求助刘温?
可如何解释自己的实力,那两个黑衣人可都是凝血境中期的强者。
编造个理由?
陈洛并不觉得自己能瞒过对方这老狐狸。
两难之间,陈洛不由低头看向桌面上张景师兄遗留下来的卷轴。
《燃血爆体法》
一门讲究极限爆发的魔道秘法,也不知道张景师兄是从什么地方得到。
该门魔道秘法讲究的是榨取全身上下每一分活力化作引子,引燃气血,在短时间内大幅强化元血,极速散入四肢筋脉、五脏六腑促成畸变,爆发常态下二至四倍的力量。
代价嘛,便是生命,因为这个过程不可逆。
卷轴侧面则是张景师兄的奇思妙想,是他用几十年时间完善出来的一门秘术《止念控血术》,在元血无法增长甚至衰退的情况下,用心念控制锻炼对元血的控制力,专门针对《燃血爆体法》过程的不可逆。
在张景想来,《燃血爆体法》过程的不可逆,在于元血散入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促成畸变,如果在能够控制这个过程,那就可以一定程度上逆转这个过程。
而一旦身体畸变的过程被逆转,那榨取全身活力引燃气血后大幅强化的元血就不会被消耗,这个时候只要能够撑住,就可以运用这股暴增的庞大元血正常地强化身体,反过来弥补身体亏空的活力。
元血是升华的气血,本身就具备打破常人极限,强化身体素质的功效。
这样理论上讲,
首先运用《燃血爆体法》榨取生命强化元血,
再用《止念控血术》逆转紧接着的元血溃散爆发后造成的身体畸变,
最后正常调用这股用生命换来的庞大元血温和调养身体,如同血潮一般,就能打破极限,使得生命本源、身体内的活力远胜过最初未施展魔道秘法前的自己。
这样如是几次,既使年迈气血衰败,理论上也能慢慢修行至第三次血潮,获得突破元体境的机会。
虽然并非第一次翻看卷轴,再次看完,陈洛仍然为张景师兄大胆、坚毅的天才般设想所惊艳。
难怪张景师兄一直留在青囊药堂,要完善这门秘法,显然需要对人体、对武道修行有深入的了解。
药堂同时包括武者和普通人在内的大量病人,则为其提供了条件。
几十年如一日,才有了现在的秘法。
只是回想到张景师兄最后盘膝而坐的残躯,他显然是失败了,至于具体失败到哪一步,则暂时无法判断。
手掌拂过卷轴上的字迹,陈洛心中感慨,看向了卷轴最下方自己一直没来得及看完的字迹。
字迹较新,应当是近些年写就。
为何正常调用元血流过四肢百骸就可以增长活力,无害地强化身体,累积到一定程度迎来三次血潮,而《燃血爆体法》只是将元血极速散入躯体就能导致畸变死亡?
张景师兄猜测,这可能跟身体的承受能力有关到极限的躯体施展燃血爆体法后也会如同功法记载中的那样不久后畸变身亡?
或者假如会,那么是不是能撑得更久一些呢?
没法验证,但张景大胆猜测,这可能跟成就元体的秘密有关。
三次血潮后身体素质已经强化到极限,无法凭借调运元血温和地提升,或许只能通过暴力融入的方式进一步升华,这样定然凶险无比,顺理成章的,也能解释突破元体境失败或死或残,后果如此严重的原因。
那么进一步推导,各门各派秘传的突破元体境秘术,所谓的淬体法,是否就是前人总结出来的减少失败率与削弱失败后果的元血融入身体的方法呢?
推测之下,张景秘密进行了大量的试验,也就是这个阶段他搬到了独立偏僻的小屋。
最后参照燃血爆体法总结出了一门《景血淬体术》,也就是张景的元血淬体术的简称,妄图凭此成就元体。
看到这里,陈洛目光凝滞,心中不由一惊,抚展卷轴的右手都更用力几分。
成就元体境的秘术?
这不正是自己现在紧缺的吗?
如果突破元体境,不说占理打残一个普通的管事,就是爆出是自己干掉的武深,对方又能奈自己何?
元体境,这已经是能够改变家族师徒两大派系实力对比的力量。
甚至,更有野心一些……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乎久居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