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狗出现在了运尸人曾经住过的地方，也是他生前待过的倒数第三个地方。

这是一个阴冷潮湿的地下室小隔间，原本可能是作为储物间来设计的，只是很长时间没用，便成了运尸人的栖身之所。

作为孔雀王朝认定的d类人员，运尸人曾在1楼的十六人间宿舍里被分配过一个床铺。

但是没有能力的他，好像不管在哪里，都是遭到嫌弃的一员。

在收养了臭臭后，他就被“室友们”赶出了宿舍，带着自己的破旧衣物和臭臭一起，住到了这个没有窗户、散发着霉味的地下室里。

现在他的那些“室友”，正在他生前住过的小隔间里，把他的小房间拆得乱七八糟。

“艹，这个臭鬼死就死了，凭什么清理他那些垃圾的任务会落到我们头上？”

“因为在法律上，他还是我们的‘室友’……别抱怨了，赶紧干活吧。把他那些垃圾扔出去，一把火烧了。”

“我知道了——啊，我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头好晕——你是谁？啊啊啊？你是谁？”

“你疯了吗？我是你的同事啊……啊啊啊！不！你这个怪物！”

“你才是怪物！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救命啊！去死吧怪物！”

“孔雀——救救我，呜呜呜——”

这些人像疯了一样，突然开始互相残杀，最后一起死去。

尸狗其实什么都没做。

只是有他们触碰了它生前待过的狗窝，于是触发了恐怖幻觉】。

恐怖幻觉】：意志不坚定的人在接触到你所有之物后，会触发恐怖幻觉，疯狂杀死除自己以外的一切生物。

——主人不在这里。

尸狗离开了。

……

——主人不在这里。

……

——主人不在这里。

……

——主人也不在这里。

……

尸狗走过了运尸人生前最后待过的每一个地点。

哪里残留着主人的味道。

但是都没有主人的存在。

它最终抬起头，将视线投向了不远处尸体加工厂里的——

——“生物发酵间”。

那里的气味对尸狗来说，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主人特有的温柔气息，陌生的是那气息里透着一股异变后的酸味。

不同于寻常工作归来时，身上染上的尸臭味或者汗酸味。臭臭可以明确地分辨出来，这些气息不属于主人。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主人的味道在发生变化。

他的气息在变得分散、陈腐、酸臭，然后慢慢地和其他的气息混杂在一起。

就像它失去生机，被埋在土里的时候，它自己的味道也发生过变化，随着躯壳的腐烂慢慢变得臭不可闻。

……主人已经死了。

……主人的躯体，正在被快速地切割、侵蚀、分解，正在逐渐消失。

尸狗烦躁地用爪子刨了刨地，动作看上去很轻，却在水泥地面上抓出了很深的痕迹。

它不要这样。

它不想要这样。

它不想让主人消失。

尸狗低低地呜咽了一声，扭头奔了出去。

它跑得很快，比生前任何一次都要跑得快。

尸狗不太明白原因，但是它能够感受到自己已经不一样了。

加诸于它身上的力量，让它在“飞奔”的念头一起时，就已经拥有了如风般的速度。

它奔出了宿舍楼，冲向了加工厂厂区。

而在它的身后，那些被它杀死的尸体，竟然都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

“我快要瞒不住了。”某个小旅馆里，白鹿语气平稳地对言律歌说，“孔雀对各个区域的管控程度是不一样的。

“在尸体加工厂里，员工宿舍区域是最‘开放’的地方，孔雀的警戒和管制级别很低，我弄坏一些设备就可以瞒它一阵子，所以它还没有发现这里的异常。

“但是进入正式厂区后，就很难了。

“这里所有的监控画面都设置了双重角度，所有的设备都安装了更高级的安全防火墙，稍微一动就会触发上级警报。

“让尸狗进入厂区的话，我很难在孔雀眼皮子底下掩饰异常……”

言律歌注视的屏幕上，在“游戏”界面里奔跑的小小尸狗。

现在他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在属性面板里直接更改尸狗的行为目标】，让它跑到警戒级别更低一点的地方去，比如离开加工厂，以此降低它被孔雀发现异常的概率。

而另一个是……

“既然瞒不住，那就不用瞒了。”言律歌笑，“让孔雀‘发现’尸狗吧。”

“？！”

“应该会很有趣诶，小白鹿。”言律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主意，忍不住笑出声来，“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去看看孔雀王朝的超凡组织‘圣王殿’，看看他们在面对神祇、污染物、以及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异常情况时，会怎么处理的。

“眼下，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

选择唤醒尸狗，不但是因为他对运尸人所遭遇一切的微小怜悯，同样也是他对这个国家的一次“试探”。

他想看看，这个国家的超凡组织，在面对一只死而复生的“亡灵生物”时，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想来……应该会很有趣吧。

……

尸狗在晨曦中奔跑。

它离开了员工宿舍，开始在通往加工厂厂区的道路上狂奔。

在它跑过的地方，有几台安装在路边墙面上的监控器突然闪烁了一下，上面的指示灯由绿变红，转过来一直盯着它的方向。

尸狗不知道，这是因为白鹿解除了对它的“保护”。

尸狗也不知道，自己顶着一副嶙峋的骨架却能行动自如的模样，已经在晨光里被孔雀所捕获，通过加密的数据链路传输给了城市管理者“孔雀”。

第一秒里，孔雀对这个正在奔跑的奇怪“生物”进行分析。

——这是什么？

——画面比对，形态比对，行为比对，确定活动物为“犬类生物的骨骼”。

——否定比对结果，只余下骨骼的犬类生物必然已经死亡，无法自由活动。

——这是什么？

——结构比对，发明比对，技术比对，推测活动物为“受到外力操纵的犬类仿生骨架”。

——否定比对结果，活动物无外力操纵痕迹。

——这是什么？

——逻辑比对，数据比对，程序比对，推测活动物为“监控设备受到干扰后生成的虚假画面”。

——否定比对结果，现场无受光影干扰形成错位视觉的条件，相关设备亦无遭到入侵痕迹。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

孔雀陷入了沉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