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家了吧?”
瞅着眼前这处院落,朱厚照又与庄子里其他的人家对比了一番,虽然在他看来,依然是小门小户,但确实是这附近最大的院落。
想到这,他跳下马整理了一下衣冠,旁边的谷大用巴巴的凑上前正想帮忙敲门,却被朱厚照喝退,“一边去,本宫自己来。”
按他的设想,即是三顾茅庐,那这个诚意肯定要做足,而且根据三国演义里所写,第一次上门是会无功而返的,里面甚至还会冒出个书童,告诉他先生不在家。
院子里,夏源三人一人端着个板凳,坐在院中晒太阳,听到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又在院门前停歇,夏源睁开眼睛,“来了。”
“那学生去给他开门?”
“去吧。”
王守仁起身朝院门处走去,而赵月荣则习惯性的端起小板凳往屋里走。
等进了屋子,她把鞋子一脱,站在椅子上扒着窗户往外看,虽然作为女眷不能见外客,但她还是很好奇的,刚才夫君说有个要来送银子的肥羊。
她很想看看这个肥羊长什么样子。
院外的朱厚照正准备敲门,见到院门打开,下意识往外退了两步,然后王守仁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探了出来,“恩师让你进去。”
“让我进去?”
朱厚照先是一呆,然后便是激动,这是不是说可以拜师的意思?
哎呀,可这才一顾茅庐....
本来做好了三顾,六顾,甚至九顾的打算,但没想到第一次就成了,给他整的莫名其妙的还有点失望。
但很快,这股失望就被兴奋冲淡,朱厚照迫不及待的跨过门槛进了院子,谷大用和那两个护卫不敢耽误,也连忙跟着进去。
等见到坐在院中的夏源,他直接大声叫道:“师父在上....”
“停!”
夏源赶紧伸手比了个暂停的手势,随即脸一板道:“没有拜师礼,不许叫师父。”
“拜师礼?”
朱厚照愣住了,拜师还要拜师礼的?他东宫里那么些师傅,怎么没见谁问自己要过拜师礼。
“什么是拜师礼?”
谷大用连忙小声答道:“拜师礼就是拜师的礼物。”
要不是顾及到夏源在场,朱厚照真想踹他一脚,“谁不晓得是拜师的礼物,本少爷是问你这拜师礼都有什么。”
“就是腊肉,桂圆,莲子这等束脩之礼。”
“如此寒酸?”
“哪有这么寒酸!”
听到两人的对话,夏源直接高声打断,“腊肉,桂圆那是拜儒学先生用的,我问你,你拜我为师是想学什么的?是学文还是学武?”
朱厚照闻言赶忙斩钉截铁道:“当然是学武!”
“既然是学武,那穷文富武总该听说过吧?这句话什么意思,意思就是拜文学先生,可以穷嗖嗖的给点腊肉桂圆意思一下,但拜武学师父,就得用值钱的东西,明白吗?”
朱厚照有些楞,“穷文富武竟是这个意思?”
“那不然还能是什么意思?”
“我以为是穷学文富练武。”
“噢,你这个理解也不能说错,也就是说这句话其实有两层意思。”
“原来如此。”朱厚照恍然,又笑嘻嘻的吹捧道:“想不到师傅除了武功盖世,还懂得这许多学问。”
“那是当然,好了,咱们不说这个。”
夏源摆摆手止住这个话题,又故作悲悯的叹了口气:“本来呢,我是不想收你这个弟子的,但看在你如此执着的份上,我于心不忍,这才准备收你为徒,但这个拜师礼总该要有的,你说是吧?”
“是是是。”朱厚照不疑有他,当即点头,又踌躇着问道:“那不知师傅想要什么值钱的东西当拜师礼?”
“看你来的匆忙,估计也没准备什么值钱的东西,就随便收你五百两银子吧,嗯,念在你诚心的份上。”
朱厚照呆了一下,五百两?
他虽贵为大明太子,但平时一副不着四六的样子,总是惹事闯祸,朱佑樘平时政务繁忙,也没时间教导他,就索性管住了他的钱袋子。
身为太子,他对于内帑没有随意支取权,还要像个小孩子一样每月领取月例钱。
也不多,每个月只能领取三百两。
而朱厚照没想到拜个师却要五百两,竟如此便宜,不到两个月的月钱就能拜师?
“只要五百两的银子就能拜师?”
“只要?”夏源先是一愣,而后在自己的大腿狠狠掐了一把,妈的,要少了。
深吸口气,他勉强挤出几分笑容,“当然,只要五百两银子,立马就能拜师。”
“可我没有五百两。”
“没有?!”夏源脸色迅速一黑,差点气乐了,没有你刚才跟我俩是装哔呢?
“那个,师傅莫急,且容徒弟凑一凑,凑一凑。”
朱厚照向来大手大脚惯了,也不知道啥叫个攒钱,一个月的月钱往常不到月底就花了个干净。
不过这会儿正是月初,刚刚领了月钱没几天,而且他还有个好习惯,向来都是把银子揣在身上,这会儿从怀里往出一掏,一叠大明宝钞。
面额全是一百两的,数了数,整整二十三张,二千三百两。
看起来拜个师绰绰有余,但大明宝钞这玩意儿不保值,和银子基本上处于十比一的比例,这些宝钞拿到市面上也就能换个二百两银子左右。
他把宝钞捏在手里,转头去看谷大用以及那两个护卫,意思再明显不过,掏钱!
那两个护卫见状,一咬牙各自从怀里掏出钱袋子,小声道:“卑下,卑下这里就这么多了。”
“嗯。”
朱厚照半点不客气,照单全收,又把目光看向谷大用,谷伴伴作为一名太监,失去了快乐,这辈子追求的也就剩两样东西,一是银子,二是权力。
现下还是弘治皇帝当朝,他还没追求到权力,但银子倒是省吃俭用攒了一些。
而且怕让贼人偷了去,平常都是藏在身上。
见到殿下的目光瞧过来,谷大用脸色顿时一苦,再三纠结,才伸手从怀里摸出个钱袋,“少爷,小的,小的这儿也就这些了。”
朱厚照没理他,打开钱袋往里瞅瞅,眉头一皱,“你的金条呢?”
谷大用表情顿时一滞,随即陪笑道:“少爷真会说笑,小的哪来的金条?”
“赶紧掏出来。”
“........”
沉默一会儿,谷大用坐到地上,脱下一只靴子在地上抖搂抖搂,接着从靴子里掉出来一根十两重的金条。
随后他将金条捡起,委屈巴巴的递过去。
朱厚照一脸嫌弃的撑开钱袋接住,又想起什么道:“你不是有两根吗?另一根呢?”
听到这话,谷大用直接一个头磕到地上,紧接着就嚎啕大哭,“少爷,您饶小的一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