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长笠此言一出,厅堂之中的众人都面露戚戚然。
秦昊却是有几分不解,忍不住出声问道,“母亲,孩儿有一事不解,不知当问不当问?”
“小六这话说得,你有什么尽管问就是了。”
“孩儿只是不明白,扬州距离四川、陕西和河东都很远,怎么会收到交子呢?”
见主家公子发问,当然还得是当事人吴长笠回答。“回六公子的话,扬州距离边疆虽远,但却因产盐而盛,那些大盐商们的生意遍及大宋,四川、陕西自然也是要吃盐的。”
“这个我自然知道。可是,盐商在四川收的交子,为什么不再当地兑换,非要带回扬州兑换?”秦昊又问道。
“哦,公子有所不知,在四川、陕西、河东等路是绝对兑换不来铜钱的,朝廷下了严令,敢有商家向外兑换铜钱者,轻者流放,重者可是要杀头的。”
这次回话的,却是成都分号掌柜袁可立。
“不仅如此,钱庄只向外兑换当地流通的钱币,这是惯例。四川等路是因为朝廷禁令,其他各州府则是商人们买卖货物随行就市,谁也没办法提前预料每次出门需要花多少钱,所以没人会在出门前就去钱庄兑换目的地使用的钱币,久而久之变成这样了。”
边境总号掌柜钱永仁也跟着补充道,“另外,盐商愿意收交子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携带方便。所以,只要是那些信誉好的大商贾开具的交子,通常很受欢迎。”
“可是,我们收到的异地钱怎么办?难不成还要耗费人力物力将其运回去不成?”秦昊这次有些觉得不可思议了。
“正是如此!”钱永仁回话说道,“所以大娘子才说,钱庄的生意不好做,仅仅是这运输的成本就占去了每年盈利的9成,更别说一旦眼力不好收了私铸,或者遇到今年扬州分号这般的情形,恐怕还要赔上很多呢。”
“我明白了。”秦昊一副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也就是说,汴京的张三若是想去四川做买卖,亦或是游学、探亲,那他就得带着汴京这边的铜钱过去,到了四川再兑换成铁钱、交子才可使用。而我们这边还要再把这些铜钱运回汴京,或者其他可以使用铜钱的州府。不知小子这样理解可对?”
“大抵是这样的,没有错!”下面有人回答道。
“那既然如此,为什么咱们不使用汇票呢?”秦昊问。
“汇票?何为汇票?”众人疑惑不解。
“所谓汇票,就是……”秦昊想了半天应该如何解释,“还拿汴京的张三举例吧。他这次去四川,不用自己将铜钱带过去,只要将其存到我们钱庄,然后说明要汇到四川的哪个州府,缴纳汇费,咱们就可以给他开具一张汇票。张三拿着汇票过去,到了目的地再找咱们的钱庄分号,凭汇票就能兑换当地使用的铁钱、交子。岂不是两边都方便,还省下了咱们转运的耗费。”
众人一听,全都露出了惊讶之色,随即陷入了狂喜。
“如此一来,岂不是减少我们起码八九成的成本,简直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啊!”心思快的已经反应过来。
“是啊,我们可真蠢,之前怎么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法子?”另有人随声附和。
“可是,若是有人伪造汇票可怎么办?”也有人提出疑问。
“这个简单,在汇票上做暗记,这个不用我多说,诸位掌柜肯定比我明白。”秦昊愈发胸有成竹,“另外,咱们的汇票至少要一式三份。给顾客自己带着一份,出票的钱庄分号留一份,另一份,则是每十日,或者每五日向目的地钱庄分号发送一次,可以通过驿站,或者咱们直接自己送。总之,要两厢核对之后才能往外出钱,应该就可以把伪造的可能性降低到最小。”
“没错,六公子当真大才,神童也!”众人愈发佩服。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钱永仁恭敬施礼说道,“若是往汴京来的钱多,出汴京的钱少,不够来票支付可怎么办?”
“这也简单,咱们可以支付金银。”秦昊说得理所当然。
“支付金银?”钱永仁和一众掌柜不解,“可金银不是钱,虽然也有大宗买卖用银子支付的,可毕竟是少数。”
“金银虽然不是钱,但却是天然的一般等价物。”秦昊见大家依旧茫然,更加细致地解释道,“所谓一般等价物,就是人人都认可他的价值,以物易物之时可以换取更多种类的商品货物。金银天然就是这种一般等价物,而且目前限制金银流通最大的问题无非是重量出入大,成色不好分辨而已,我们可以以钱庄的名义熔铸金锭银锭,标注清楚每个金锭银锭的重量成色。大家觉得,那些商贾们会接受吗?”
“当然会接受!”吴长笠当先说道,“就连交子那样的废纸都能被接受,何况是金银呢?”
“可是,咱们钱庄也没有那么多金银啊。”有人顾虑。
“那还不简单,对外开放金银的兑换业务就是了。”秦昊却马上给出了方案,“而且,我听说苏州、泉州那边有好多大海商,他们手里应该有很多金银才对吧?”
“没错!”苏州分号掌柜李大有回答道,“海外贸易多是使用金银,这些大海商家里金银多得堆山码海,正愁如何兑换铜钱呢,咱们一旦开放兑换业务,非把他们高兴坏了不可。”
“那岂不是更加的有利可图?”有人两眼放光地说道。
“何止是有利可图?如今我大宋钱荒问题愈演愈烈,咱们熔铸的金锭银锭一旦铺陈开去,缓解了钱荒危机,说不定,官家那边会龙颜大悦,恢复咱们往日的风光呢!”
有人更是畅想未来,“大家试想,若是将来,整个大宋都在使用我们汇丰钱庄的金锭银锭,那该是何等光景?”
“那我等或许能成为一路转运使的座上客,也不一定呢!”
“哈哈哈……”众人一阵欢笑,显然都被秦昊画出的这张大饼激励到了,气氛说不出的热烈。
坐在上首的吴大娘子也是心怀大尉,对自己这个小儿子,她是越看越喜欢,然而毕竟是为人母的,随即她又想到了最近越发不成器的大儿子,心情又立即变得忧愁了起来。
好在他掩饰得很好,包括秦昊在内,众人谁也没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