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梁晔手底下没有精通算学的人，所以直接让钱永仁那边给他管理账目。于是，钱永仁就将整个汴京总号，差不多一半的账房都派过去了，并且让坎棋负责拿总。

所以，对这个“蹴鞠联赛”从开始到现在的整个过程，坎棋可谓是了如指掌。

说起来，全都是因为，梁晔把“蹴鞠彩票”想得太简单了！

大宋民间原本就十分好赌，上至公卿，下至百姓，人人都喜欢赌两把。

而其中，最有名的可能就数宋真宗时期的宰相寇准了。

咸平二年，辽兵大举入侵，都已经攻到了开封城下。宋真宗非常害怕，急召群臣商议对策，结果寇准却迟迟未倒。

宋真宗派人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位寇老西正在家中喝酒赌钱呢。

然而，宋真宗非但不生气，反而觉得寇准必定是胸有成竹，辽兵可退，就好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不再心急害怕了。

由此可见，大宋上上下下，赌博的风气之盛，已经到了何种程度。

正因为宋人好赌，所以赌博的花样也多，除了投骰子、推牌九这些以外，像什么摔跤、相扑（相扑是唐朝传到日本的）、斗鸡走狗，只要是有输赢、有悬念，差不多都有人开设赌局。

所以，蹴鞠也并不例外。

只不过，之前根本就没有“蹴鞠联赛”，偶尔踢上一两场，开个赌局，也都是小规模的。

因此输赢其实都不大，更多的是图个乐呵，或者提升对比赛结果的参与度，更能激发关注比赛的热情罢了。

可是现在有了“蹴鞠联赛”就不一样了，尤其是在梁晔急于求成的一顿骚操作之下。

他先是找了邕王府、兖王府，这些喜好蹴鞠，平素又豢养蹴鞠好手的王侯之家，包括梁家自己在内，一共组成了九支球队。

采取单循环的模式，每两支球队进行一场比赛，最终以积分多少确定冠军归属。

同时为了扩大影响力，他直接将平时蹴鞠开赌那种，类似于奖金池的方式，改为了直接给出固定赔率的方式，却没有考虑过球队还有强弱之分的问题。

竟然不管谁输谁赢，统统1赔1.8，平局1赔1.5，至于比分，则是全部都是1赔10。

在他看来，一场比赛有胜负平三种结果，比分更是有无数种可能性，自己给出的这种赔率，应该稳赚不赔才对，所以尽管坎棋一再反对，仍旧不改初衷。

刚开始，梁晔的确赚了一些，不过因为刚刚起步，还没有在汴京城掀起全民参与的热潮。

所以刨去人工成本，其实也算不了多少，只能说是没事赚吆喝。

可是随着赛程过去大半，每支球队孰强孰弱的形势渐渐变得明朗，尤其是那些积分落后，眼见没有夺冠希望的球队，越来越没有了军心斗志，情况就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一碰到那种实力相差悬殊的强弱对决，傻子都能猜到会是什么结果。

于是，购买强队赢球的人越来越多，弱队则是到了无人问津的地步。

以致梁晔这个坐庄之人，不但每天都在输钱，而且是越输越多、越输越大，如今甚至到了，每天都要亏本数十万贯的地步。

这也正是“蹴鞠联赛”如此火爆的最大原因，因为买了就赚钱，简直和白捡没什么区别。

而且最最恐怖的是，明天就是整个联赛的最后一场，永昌伯爵府对阵兖王府，也不知道是商量好的还是怎地，好些勋贵之家拉着一马车一马车的银钱过来下注。

坎棋他们就是因为这个，才忙活到了现在，刚一忙完就赶过来汇报，是以饭都没吃。

经过统计，光是这些勋爵之家今天投注的金额，就已经超过了600万贯，全都是押兖王府胜，按照1赔1.8的赔率，单是这些就得赔出480万贯。

再加上连日来汴京城的百姓愈发疯狂，面对这最后一次白捡钱的机会更是不容错过。

所以今晚拢了一下总数，押兖王府胜的已经突破了800万贯，若是明天继续增加，搞不好能够达到1000万贯。

然而与之相对应的，愿意押梁家获胜的，甚至逼平的，竟然连一文钱都没有。

听到如此恐怖的一个数字，即便是秦昊也是被惊骇到了。

1000万贯啊！即便宋朝的一贯钱是770文，并非通常的1000文，所以不能像其他朝代那样，按照1两银子大约等于1贯钱的标准计算，但也相当于770万两白银。

如果按照1赔1.8的比例，这场比赛梁家若是输了，不算成本也得亏616万两。

即便以永昌伯爵府如今的财力，若是这么一大笔银钱赔出去，不是倾家荡产，最起码也要伤筋动骨、一蹶不振。

最最关键的还是永丰钱庄，梁晔坐庄可都是以永丰钱庄的信誉作为担保的。

弄不好，梁家一时半会拿不住那么多的现钱，就只能用钱庄的存钱先顶着，若是这个时候遭遇大规模的恶意挤兑，说不得会面临直接关门倒闭的局面。

“我今天去父亲母亲那里请安，为什么母亲一个字都没提过？”秦昊在屋里焦急地踱着步，眉头紧皱，想着对策。

“二公子一直按着不让往上报，所以大娘子那边八成还不知情！”坎棋低头回答。

“呵！”秦昊气得冷哼一声，“我这位二哥现在真是翅膀硬了呢，这么大的事情他也敢瞒。那他可有什么对策了没有？”

“二公子去了蹴鞠队那边，好像开出了一万贯的赏格，只要不让兖王府赢球，每人一万贯！”

“有用吗？”秦昊无奈摇头，“若是能行，怎么也不至于落得这副田地！”

“公子说的是！”坎棋说道，“邕王府、兖王府本来就豢养了大批蹴鞠好手，此次联赛还没正式开始，他们便将整个汴京城有些名气的蹴鞠手都招揽了去，等到其他球队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了小猫三两只。二公子的心思全都扑在赌局上，之前就没想过招募蹴鞠手的事。是以，自联赛开赛以来，咱们府里的球队连战连败，别说赢球，就连一场平局也没踢出来过！”

“府里用的都是些什么人？”秦昊又问。

“就是府里那些平日里游手好闲，最好蹴鞠耍乐的家伙，”

“怎么是他们？梁卓、程志远他们没上场吗？”

“他们倒是想要上场来着，可是连最开始的选拔都没通过，被刷下来了！”

“刷下来了？”秦昊闻言乐了，他好像想明白究竟要怎么破局了，于是又问，“联赛使用的规则确定都是从宫里传出来的，对吧？”

“是的，是按照延福宫的规则，一个字都没改！”坎棋回答道，“而且，为了比赛公平，从一开始就请的延福宫的内官们做的裁判，比赛场地也是严格按照22人制比赛要求改造的。”

“那就好！”秦昊不由得庆幸这最后一场是由梁家来踢，否则他还真就束手无策了！

“你先回去吧。顺道去我二哥的院子跟他说一声，既然我已经回来了，那么赛场上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了。你们放心大胆的收银子，他们既然苍蝇逐臭一般想要分食我们梁家，那我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赔了夫人又折兵！比赛是什么时间？”

“回公子，是明天下午申正！”坎棋面色转忧为喜，恭敬回答。

“行，知道了！”秦昊拍了拍坎棋的肩膀，“放心好了，明天的这场球咱们赢定了！你去吧，顺便把离枪、兑戟他们两个给我叫进来……”

当天晚上，秦昊把离枪、兑戟，梁卓、秦志远他们几个，以及梁伯爷分配过来，打算作为亲兵预备队培养的二十多位青壮，全都叫到了自己屋里。

几人商议了好一阵对策，全都各抒己见，很快就形成了明天如何打赢比赛的共识。

这也是秦昊这两年刻意培养的结果，他把后世培养基层指挥人才的那一套搬了过来，在方向一致目标统一的前提下，让更多的人参与到战前谋划、战后总结中来，所以平时像这样的情况，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

基本上，每一次带队到城外拉练，出发前和回来后，都要这般进行集体商议。

而且，对于他们来说，从某种程度上根本就不是战前谋划，而是对于这么多天，眼看着一次次的输球，却有力使不上的抱怨和发泄。

“公子回来就好了！您不知道，我这几天都急死了！二公子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足球，还死守着蹴鞠的那一套，除了花活还是花活，一点都不上身体对抗，不输球才怪！”

说话的一个名叫铁蛋的高大青壮，说话瓮声瓮气的，嗓门大得好像是在耳朵旁边打雷。

秦昊闻言哈哈一笑，他带兵当然不可能一味地苦练，也要注意劳逸结合。

所以训练之余，也将后世的现代足球教给了他们，例如，如何卡位进行身体对抗，如何排兵布阵进行传切配合。

虽然还只能算是初级水平，但在规则允许的情况下，足以碾压那些一撞就倒的花架子。

当然，秦昊懂得骄兵必败的道理，兖王府那边既然是所有人公认的强队，那么他们的那些蹴鞠手就绝对不只是花架子那么简单。

“好了！”秦昊收敛起笑容做着最后的安排，“明天的比赛，我们绝对不能输，也输不起。二哥那边给蹴鞠手开出的赏格，在我这里一样有效，而且表现好的人，翻倍！”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流露出兴奋和跃跃欲试的表情。

只听秦昊继续说道，“记住，明天我们的战术就是身体对抗，强身体对抗！绝对不能让对方轻易的拿到球。无论是谁，抢到球之后就往前传，我会利用速度硬吃他们。梁勇和兑戟配合我进攻，其他人注意站位和阵型，防止对方打我们的反击，都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所有人全体起立，目光无比坚定地其声呐喊！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第二天下午，秦昊穿戴整齐，带着队伍提前半个时辰来到赛场。

今天，他们穿着的是一套红色比赛服，样式与时下传统的武士劲装相似，并未标新立异。而对面的兖王府，则选择了一套紫色的比赛服，明显是想心理上就压梁家一头。

不仅如此，他们还各种向梁家这边挑衅，极尽辱骂、羞辱之能事。

幸好秦昊手下这些人军纪严明，并不上当，让兖王府的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好不扫兴。

正因如此，他们注意到了今天这支梁家队伍与以往不同，而且带队的兖王府管事也认出了秦昊，提醒他们的那些蹴鞠手，必须好好注意这位梁家六郎。

但他的话并没有引起多少重视，连日来的不败纪录已经让他们目空一切。

因此，谁都没把一个十一二岁的伯爵公子当回事，最多也就是想着，一会比赛的时候少在他面前秀两脚球，毕竟身份在那摆着呢，惹毛了对方可不是什么好事。

随着一点点临近比赛正式开始的时间，球场边前来观看比赛的观众也变得越来越多。

而且和以往大多都是平民百姓不同，今天来到这里的，基本都是有头有脸的勋爵之家，不但吴大娘子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赶来了，就连鄂王赵曦也得到官家允许来到了现场。

看得出来，吴大娘子的脸色很不好看，旁边跟着的梁晔也耷拉着脑袋，像只斗拜了的鹌鹑。

但吴大娘子还是好好勉励了秦昊一番，让他放开手脚踢，不用担心输赢的问题，哪怕输了以后倾家荡产，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说实话，这一刻，秦昊真的很佩服自己这位母亲。

她也就是一个女儿身，如果身为男儿，光是这份气魄，就称得上一句伟丈夫。

鄂王赵曦则是兴致勃勃地想要看秦昊赢球，相比较于其他人，他对秦昊的能力更有信心，所以进入赛场之前，还特意买了500贯的梁家胜。

好吧，起码不再是光头了！秦昊听到这个消息也只能这样子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