颚特凌巴尔,在前两支箭失手之后,便觉察自己心态不对,强行吸气,吐气,将心中的愤恨抛开。
这才继续举弓射箭,而第三支箭堪堪射中虎侯,这也让他受挫的心,再度恢复了一丝自信。
场外熟识的蕃人,也没有停下呐喊声,此刻也在为他助威喝彩。
有了助威声之后,颚特凌巴尔犹如找到手感一般,又射出一箭。
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箭簇牢牢钉在了虎侯上。
此后,他再无失手,直至于将最后一支箭射出。
诸多按捺不住的河州众人,忍不住发出欢呼声,犹如雷鸣一般的喝彩声,遍布上空。
过了如此之久,终于有人能完成了这规矩,着实让他们心生激动。
河州榷场来往商人,天南地北皆有之,而只要在河州发生的事情,便不可能只在一地之间。
他们不敢去想,要是真的没人能够完成,该如何是好。
想必,那时全天下之人,都知河州无善射者。
而这个头衔,将要陪伴他们一生,所谓坏事传千里,便是如此。
听着众人为他发出的欢呼声,颚特凌巴尔瞥了一眼宋人,到此刻这人仍未射出一箭。
这不由令颚特凌巴尔,露出不屑的神情。
刘然也笑着拿出一斤酒,将其交给了对方,并且询问起了他的名讳。
没有任何犹豫,颚特凌巴尔说出了自己名讳。
扬名之日,就在今朝。
而在场之人,也如他所想一般,纷纷欢呼起了他的名字。
“就这般么。”
宋人看着颚特凌巴尔的虎侯一眼,便从自己箭囊掏出了一支箭,迅速射了出去。
一箭正中虎侯靶心。
这一幕,让在场的欢呼声,为之一滞。
他们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看着这名冒出来的宋人。
无人知晓他的来历,只知这一箭,让所有人出乎意外。
唯有刘然和赵瑄,露出果不其然的神色,只不过赵瑄的预料之中,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输定了。
而这名宋人,也没有让众人的震惊有所收敛,反而随着他一次次的拉弓,松弦。
箭簇犹如长了眼睛一般,牢牢射在虎侯靶心之中。
“这......这人究竟是谁?!”
颚特凌巴尔,望着这名宋人的背影,心中生出恐惧,这凌厉果断的箭术,纵使他全盛也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最终,在众人目光之中,这名宋人八次正中靶心,两次射中虎侯。
在河州,显得是如此厉害。
“这人是谁?”
昨日听闻刘然事迹的何灌,心生爱才之心的何灌,本是想来观看一番,不料竟能看到这般厉害的人。
跟在他身后的慊从齐齐道:“不知。”
对此,何灌也未曾怪罪,河州榷场之大,甚有五六万之众,想要在里面迅速查出一个名不经传的人,实在是在为难人。
宋人大步来到刘然面前,耿直的伸出手道:“酒。”
闻言,刘然看了看对方的神色,双眼略微一动,这耿直的神情,让他想起一名故人。
“你唤甚名。”
“呼延通。”
“呼延通?”
刘然望着对方雄壮的身材,但却从未听过这名字。
随后提着酒便交给了他。
得到酒的呼延通,来到颚特凌巴尔面前,直直的瞪着他。
被其瞪着的颚特凌巴尔,只觉得一阵羞怒,但在人前又不得不服输,只能低头说了一句歉意。
得到歉意的呼延通,并未离开,反而走到刘然面前道:“和我一战。”
没有任何的委婉,只是耿直的一句话,似乎从未过刘然为何要接受他的挑战。
刘然平静的看着呼延通道:“我为何要接受?”
呼延通皱了皱眉,露出了思索的神色,最终只能憋出一句,“我知道你很厉害,和我比划比划。”
众人看着他,只觉得此人脑袋极为不灵光。
就连败在他手中的颚特凌巴尔,也是呆愣的看着他,自己竟然输给了这般人。
就在众人觉得呼延通愚钝时,刘然问了一句,“你可从军?”
呼延通摇了摇头。
刘然暗道果然如此,呼延通的脸庞微黑,但全无字迹,适才接过自己白酒的手,也未曾有刺字的迹象。
除此之外,唯有禁军了,所以便想要询问一番。
得到自己想要的,刘然笑着道:“你为何来河州?”
听着这话,呼延通疑惑道:“这和我比试,有干系么?”
“你回答便是,若是满意,我便接受。”
呼延通正色道:“我来这讨生路。”
坐在凳子上的赵瑄,适才还觉得此人痴心妄想,但随着刘然的询问,他想到了一件事情,眼里露出一丝诧异。
刘然追问道:“你为何籍贯。”
呼延通一一作答。
最终刘然得出一个结论,呼延通是个自由身的人。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刘然笑着道:“你想与我一战,必要拿出代价尚可。”
呼延通看了刘然一眼,他身材比刘然还要高两个头,可谓是雄壮,“甚?”
“如果你输了,就为我的护卫如何?”
闻言,呼延通思索了很久,脸色一变再变。
这让刘然也觉得自己的要求,实在强人所难,只是初次遇见这等猛将之才,见猎心喜。
然而呼延通道:“管饭?”
若是在以往,刘然无法保证,但此刻他一笑道:“管。”
“好。”
说罢,呼延通就径直走向虎侯,对留在原地的颚特凌巴尔,没有丝毫在意。
随着刘然提弓,也走向了虎侯,在场气势瞬间一变。
无人再度关注适才的事情,所有的目光都停留在刘然身上,这名看似干瘦的青牛,历经昨日之事。
谁都知晓,在那身躯之下,拥有多么庞大的力量。
以及神乎其神的箭术。
无论是宋人,蕃人,大多都和弓箭难以分别,尤其是在这边境之地。
见箭术而喜,是所有人的共识。
何灌也不例外,站在榷场一处二楼的他,遥遥便能看到场中的情形,他也不由心生期许的看着刘然。
站在场中的刘然,没有先开弓,而是徐徐走到了百步之遥。
察觉刘然的距离,呼延通也想要走到刘然身边。
然而,却被刘然制止了,“你方才刚与人比试,便站在那那距离,而我就站在这里,以免对你不公。”
呼延通一愣,就在他愣神之中,刘然闭上双眼,而后猛然睁开。
指尖已拈箭羽,将其立在弓弦之中,而后一松。
犹如一道黑影,掠过半空,狠狠钉在虎侯靶心。
这一幕再现众人眼前,依旧是刘然,依旧是原来的场地,依旧是百步之遥。
但,始终是那么善心悦目,以及无比震撼。
犹如连珠一般,刘然没有任何停歇,一箭又一箭,百步之遥,一箭正中靶心。
无比的自信,无比的准确,宛如神迹。
几个呼吸间,十箭无一不中。
紧紧盯着的呼延通,此刻就连弓弦都不敢拉来,他不知这是为何。
只知自己一定会输。
这是一名射手的敏锐,能不能射中目标,并非射中的时候,才能知晓。
一名利害的射手,是在射出的那一刻,就能觉察到,而呼延通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必拉弓,因为一定会输。
呼延通收起弓,走到刘然面前,略显失落,“我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