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成就的,
不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而是意愿与选择
一个沉重的箱子,被四个巫师抬了进来,他们罩着黑袍,半片漆黑的面具,从右耳后延伸到嘴唇,连呼吸声都若有若无。
缄默人把箱子放置在了审判厅中央,在一旁垂眸而立。
无论是威森加摩还是弗森迪尔,都对这些人的沉默不语习以为常。
“波特先生,请站到箱子前面。”老巫师巴里提醒他。
安塔利斯发现,大部分人的视线都集中了过来,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他看向身边的白巫师,询问地。
“去吧,哈利。”阿不思·邓布利多没有多做解释,语气温和带着鼓励。
他只好站起来,从这一排座位旁边的过道走下台阶。
离开了白巫师身边,审判厅里冷冽的温度,开始产生作用。安塔利斯走进大理石地面的池子,面对这些,垂落而下的审视,心中感到几分不愉快。
那男孩子,本就是波特家的孩子,他们想看什么呢?想验证什么呢?
“这是什么?”
脚步停在箱子前几英尺的地方,安塔利斯冷淡地问。
仿佛正等着他的这个问题,埃文·罗齐尔嗤笑一声,讽刺地说:
“也许波特先生还不了解,在巫师界,每个历史悠久的纯血家族,都有一棵家族树。私生子、哑炮、混血,可无法通过家族树的验证。”
食死徒的神色,无比阴沉,显然短暂的休庭,没能让他搞清楚救世主监护人的身份,而哈利·波特撕毁继承人契约,无疑是在羞辱弗森迪尔,他们收起了客气,露出獠牙。
气氛开始变得紧张。
“更正一点。”阿不思·邓布利多突然说,“家族树的承认机制,本就由,最近一位家族主人指定。罗齐尔先生,你这个形容太绝对了。”
老人湛蓝的眼眸锐利地看向弗森迪尔那边。
“最好这样。”这位首席扯了扯嘴角,露出矜持的假笑。
“这孩子,是波特家最后的后裔,我不认为,这样大张旗鼓地启用血脉测试,能改变什么。”
老巫师巴里抬了抬眼皮,按下这两位之间的火星子。
“这东西最初,只是用来区分,某些变化为人的魔法生物。后来才加了这些,乱七八糟的限制。遵循传统是件好事,但即使是我,也觉得这太过了。罗齐尔先生,这些家族树,有几百年没展开过了。”
“我们坚持。”贝拉特里克斯说,语气厌恶,“纯血不容玷污,如果这小崽子符合要求,家族树为他绽放,他才有资格成为继承人。”
“波特家,不在纯血二十八家族之内。”邓布利多平静地说。
“二十八家族是近代的称谓,某种表彰。”埃文·罗齐尔冷笑,“毕竟血脉纯净的家族,没有多少了。想想当年,与魔法部签署血石盟约的盛况,波特家族可是相当活跃。”
确实,当年促成血石盟约,波特家族是最先响应的那一批。
但现在,他们连这家最后的血裔,都没法庇护。老巫师巴里面色不惊,心里着实有些叹息。他知道食死徒打得什么主意,无非就是纯血那一套,救世主的母亲,是当世皆知的麻瓜,他们想从根源上掐灭一切。
“安塔利斯,答应他们。”
一个微弱的声音轻轻传递过来,安塔利斯没有漏听,他的心底微微一震。
“哈利,你醒了?”
男孩子的灵魂球,缓缓地漂浮在年长者的灵魂里,微弱的白光从灵魂里亮起,如同烛火,毫不起眼,却永恒存在。
“我的爸爸妈妈,是很好的人……”
哈利轻声说着。
“我是他们的孩子,不需要任何人承认,如果这个盒子失败了,它就不是我的家族。”
男孩子的魔力源头,屋子里重新亮起灯光。
父母曾经给予的爱意与温暖,让小树苗的枝叶快速生长,蓬勃的生命力与光芒,再次地照亮了他们的灵魂居所。
他比安塔利斯想象的要坚强……
“我要怎么做?”安塔利斯抬起翠绿的眼眸,平静地看向老巫师巴里。
“念你的名字。”老巫师勉强地说,“如果箱子打开,就触摸里面的宝石,它会吸取一点血液。”
安塔利斯点点头。“哈利,你来吗?”
“不,我们一起。”出乎意料的是,男孩子十分清醒,“它只需要我的血。”他的语气依旧虚弱,就像承受了一打钻心咒。安塔利斯感觉到,哈利是在强打着精神做这件事。
年长者的目光,落在这个黑沉沉的箱子上,表面的植物浮雕,影影绰绰。
最上层凸起的雕刻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一行字:
【敬畏生命波特家族】
他听见哈利,在呢喃着这一行字,也许说着不在意,其实还是很在意的啊。安塔利斯担忧着,加重思维的力气,深呼吸一口气,吐字清晰地说出了男孩子的名字。
“哈利·詹姆斯·波特。”
空气里的魔法震颤了。
一些悠远的声音传来,像是草叶顶开泥土,又像是热水在沸腾……
古老的呻吟里,黑沉沉的箱子,与它老旧的外表不相符地滑开了,没有任何声音,裂成两半。
一束魔法从里面刺入空气,如同喷泉。又像是,舒展尾巴的孔雀。
丝丝缕缕的金线,缠绕着树枝,勾勒出一个个名字。
它的根部,缠绕着一块血石,红彤彤得,像是凝固的鲜血,足有一个杯子那么大——家族树的根缠绕着它,流淌着,魔力的光华。
轻柔的魔法拂过脸颊,吹入灵魂,围绕在,男孩子的灵魂球边上,像是古老的呼唤。
这大概是姓名的魔法,直指灵魂。
哈利显然有些吃惊,但这些魔法,只是确认了他的存在,就潮水般褪去了。他从里面,听见了亲切的呼唤。
默默等男孩子调整好情绪,安塔利斯抬起右手——感觉到哈利的灵魂,也叠在了上面——郑重地往血石上按。
嗡地一声,暗沉的血石变得明亮起来。
安塔利斯感觉到手心一疼,一些血液从手掌边缘,贴着石头向下流淌。
一道可见的血色,在石头里面酝酿着。
哈利紧张起来,小灵魂球眼巴巴地看着,如果可能,他当然还是希望,能得到爸爸家族的认可,虽然这并不能影响太多。
这个过程有些长,弗森迪尔审判席上,食死徒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似乎是在确认,眼前的情况,是否属于拒绝。
可惜,最年老的巫师巴里,神色波澜不惊,半点也没有给他们一个眼神。
大约过了五分钟,血石里的光芒熄灭了。
人们的议论声大了起来,贝拉特利克斯尖锐的嘲笑不言而喻。
安塔利斯咬着嘴唇,觉得这石头眼瞎。
他毫不留恋地收回手掌。哈利的灵魂没有黯淡,他只是叹了口气,但年长者能感受到,男孩子灵魂深处的难过。
阿不思·邓布利多微微皱眉,按照他的消息,詹姆和莉莉结婚时,老波特就修改了家族树的评价标准。这不应该出现,除非……
但不可能存在如此强大的混淆咒。
就在这时,血石上鲜红的血液冒起了白烟,发出不详的嗤嗤声。
人声逐渐消失,埃文·罗齐尔的笑容也消失了。
依格诺图斯·佩弗利尔的名字,瞬间枯萎,紧接着是他的妻子,黑色的焦黑颗粒,向下吞噬了第二代佩弗利尔,还有波特先生和弗利蒙女士、亨利·波特与他的妻子阿芙拉、弗利蒙波特与他的妻子尤菲米娅……
最后是詹姆斯·波特,与他的妻子·莉莉伊万斯。
整棵树,在顷刻间化为乌有,血石风化消散。
焦黑的灰烬,冒着白色的蒸汽。
“黑魔法……”
“这棵家族树,被黑魔法污染了。”“难怪它不承认……”
“看来这家伙,终于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了。”
老巫师巴里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
“我不这么认为。”
阿不思·邓布利多离开了他的座位,神色是少有的冷肃。
“家族树数百年来,在魔法部保存良好,没人想要打开它们。现在,波特家无可争议的长子,却要被它考验,而恰好,它却被黑魔法污染,这不是一个巧合。”
白巫师站在哈利旁边,面对着威森加摩。
“很显然,一些人,不希望波特先生继承这个姓氏。”老巫师巴里点点头,“但缄默人,无法提供有效的信息。”
“我认为,在血脉验证这件事上,浪费时间没有必要,如果家族树,能被黑魔法污染,那么还有什么,更为行之有效的方法呢?”
阿不思·邓布利多的语气里带了些许讽刺。
“姓名魔法难道不够?”
“恐怕这关键,不在于姓名。而在于混血这件事,是否能被纯血的波特家族所接受。”
埃文·罗齐尔说,他特意强调了“纯血”这个词。
“毕竟波特家族,最重要的那个遗产——威森加摩的继承席位,来自那个纯血至上的年代,不是吗?”
食死徒对上盛怒的白巫师,总是有种莫名的气短。
“当然,混血在那个年代,也可以继承家族,尤其是,这种末代后裔的情况,但他必须做一件事,证明自己的资格。”
“继承法已经抛弃了这个陋习。”
“那仅针对,血石盟约之后产生的财产,恰好继承席位,不包含在内。”詹妮弗·塞尔温冷淡地说。她是一个坐在罗齐尔身后的女食死徒,身上的袍子裁剪精细,戴着一串蛋白石项链,脸颊颧骨高,眼窝深——带着几分埃及血统,但高傲的表情,破坏了她漂亮的脸蛋。
“虽然这孩子很可怜,但这件事,必须依照过程来。如果他承受不住,就没资格继承一个古老的家族——”
“那是什么?”
帕梅拉·佩杰一直坐在角落里旁听,目光瞥见了家族树魔法箱里,有一撮灰烬正在闪耀光芒。
詹妮弗不悦地看过去,目光陡然一沉。
“遮遮掩掩的小把戏。”贝拉特里克斯直接拿出了魔杖,一道灰色的光线,蓦地射向那只箱子。却在几英尺外,砰地一声,仿佛撞上了一个看不见的屏障,击打出一圈金色的涟漪——是邓布利多的老魔杖。
白巫师冷漠地,看了一眼弗森迪尔的席位。
“佩杰女士,能劳驾你过去查看吗?”
须发皆张的白巫师几乎镇住了这个审判厅。
这位排期官脸色苍白,但她看了一眼,目光恶毒的詹妮弗·塞尔温,迟疑着。
安塔利斯叹息一声:
“我去吧。”
白巫师的面容紧绷,每一条褶皱里都藏着担心。
淡绿色光芒来自一片巴掌大的灰烬,但那东西埋得很深。
“安塔利斯,别用手碰触它。”哈利平静地说,仿佛在谈论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东西。
安塔利斯克制住了,安抚男孩子的想法,这一次他不能,因为这是哈利最根本的尊严,任何一句话,都能成为一把刀。
湛蓝的魔力,拨开灰尘,露出那底下埋着的东西,一个褐色的铭牌。
“哈利?”阿不思·邓布利多提醒他。
安塔利斯拿出一块手帕,捏起了这枚铭牌,上面的黑魔法灰尘,簌簌而下,露出了它的真容。
这是一块家族树的铭牌,上面缠绕着的树枝,被烧得坑坑洼洼,但这无损铭牌上的字迹。
“送给我最亲爱的孙子,哈利·詹姆斯·波特。”他读道。
脆弱的树枝下面,是一些细小的根须,正卷着一块,熠熠闪光的红宝石。淡淡的魔法光芒流淌着,它是一个活着的植物。
整个审判厅里,顿时响起低沉的议论声。
“那是……”
“这是个家族树幼苗。”“几百年没出现过了……”
安塔利斯感觉到,哈利的灵魂正盯着这一行字,呆呆地。
“这不可能,我是说,整个树都毁了,它……”
不可置信正从男孩子的灵魂里流淌出来,哈利有些语无伦次。
“哈利。”
安塔利斯呼唤他,语气温柔。
“这是真的,你的家人很爱你。他们大概预料到了这个情况,把这件礼物藏起来了——哦,这真是个可爱的老头。”
哈利的灵魂球忽闪忽闪地,好半天才发现这不是梦。
此刻,阿不思·邓布利多感到深深的无奈,对弗利蒙·波特那家伙。不过真是,干得漂亮。
“看起来弗利蒙·波特先生,早就将这男孩的名字写入了家族树。”
“我想,我们不需要继续证明,哈利·波特是‘哈利·波特’这件事吧?”
邓布利多不卑不亢,语调清晰地说。
“的确没必要,哈利·詹姆斯·波特先生,可以继续保留他的姓氏,弗森迪尔对此给予支持。”
埃文·罗齐尔悻悻地说。
“一些血石盟约之后的遗产,他都可以继承,但之前的那些,还是需要经历,当时针对混血的考验。”
“除了,那些混血都是成年的巫师。”
老巫师巴里看着这一出闹剧,深深地皱起眉,在几百年前猎巫时期,混血被怀疑忠诚,时代已经不同,完全没必要这样多此一举。难道你要让这孩子去保护区屠龙吗?亦或者刺杀某个麻瓜?况且,能给予任务的波特家族,目前已无人活着。”
“的确没有这么小的继承人。”埃文·罗齐尔嗤笑,“我不介意这件案子,等到波特先生十七岁时结案。巫师的财产,神圣不可侵犯,规矩就是规矩,这一点弗森迪尔坚持。”
老巫师巴里周围的一些巫师,开始交头接耳,有的点点头,有的则露出不悦的神色,更有的刚从睡梦中惊醒。
安塔利斯感觉到,男孩子疲惫的灵魂球皱巴起来。
狮子收起獠牙,要像蛇一样,埋在草丛里,忍受着蚊虫与蝎子耀武扬威,只因为领头的那个要他这样做——即使是幼小的狮子,也忍得实在辛苦。
尤其是,男孩子的灵魂受了伤,需要休息,而不是继续这个愚蠢的庭审。
他听见了男孩子的,某些想法,并为那跃动的灵光感到吃惊。
安塔利斯微微合拢眼眸,又再次睁开,目光锋锐。
“那么,我愿意尝试。”
稚嫩的嗓音,轻盈而慢条斯理地,让这个审判厅里安静了下来。
邓布利多惊讶地转过身来,目光看着这个,还不足他一半高的孩子。
哈利很高兴他的脸上,没有恼怒,那双湛蓝的眼眸里,有某种新的情绪,没有阻拦,但安塔利斯看得出,白巫师是担忧的。
“前提是,这些任务正当合理。”
安塔利斯环视着,高板凳上黑压压的人群,从白巫师身后走出来。
“我会独立完成它,但过程中,如果有必要,我有权借助我的监护人。”他提出了明确的要求,看向有些动容的老巫师巴里。
埃文·罗齐尔心中一动,在他们找不到多少有用信息的情况下,这不失为一个,获知救世主监护人身份的方法,有了这个,多少能让他在汇报情况的时候,少受些苦。
这简直是,送上门的好事。
“那么,你想让谁,设立这个考验呢?”阿不思·邓布利多平静地问。
食死徒们讥讽地看着,埃文·罗齐尔的态度,开始变得暧昧模糊,“被考验人可没有发言权,邓布利多——”
“我会挑选,并接受三个任务。”安塔利斯冷淡地,打断食死徒的话语。
“分别来自威森加摩、弗森迪尔……还有这位邓布利多先生。”
审判厅里的交头接耳消失了,他们吃惊地,看着这个孩子。
“你们可以把任务写下来,毕竟每个人都有发言权,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