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很快回到别墅。

陈默在前面开门，吴予则是抱着画册跟在他身后。

“大家好像都没回来啊。”

吴予看了一眼漆黑的客厅，缩了缩脖子，小声说道：“陈默你能去开一下灯吗？我有点怕黑。”

“没问题。”

陈默很快找到客厅灯的开关，将其打开。

小姑娘很明显松了口气。

“我记得别墅里的灯光控制系统是智能的，应该有声控系统才对，但是我不会用，等晓彬他们回来了，我问问去。”

陈默解释了一句，然后转移话题：“那你平时在家怎么办？不关灯吗？”

“不关灯的。”

吴予摇摇头，小声说道：“关了灯的话，就剩下我和路路，她比我还怕黑的……”

“你跟那个路路住在一起？”

陈默有些诧异，随口说了句：“那你们两个女生还蛮独立的嘛，我还以为你都是跟爸妈住在一起。”

这個话题……

吴予沉默着，一声不吭。

陈默走在前面，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随口问道：“你现在渴吗？需不需要我给你倒杯水？”

“哦~有点渴，谢谢~”

“嗨，就这么点事儿，没必要客气。”

陈默给她倒了杯温水，递给她：“先喝杯水吧，然后咱们坐沙发上休息会儿，等到画板和颜料送过来，咱们就一起把今天的画给画出来，完善这本画册。”

“明明是你自己在画，非要让我也有一定参与感~”

吴予也不是傻子，立马就看出来了，这是他对自己最特殊的‘宠爱’，他总是喜欢用这样的方式，让什么都不会的自己，也能跟着享受成就感带来的快乐，也许，这就是他身上的魅力所在吧。

“不不不，你可是画中的女主角呢，如果没有你的话，单凭我一个人是完不成这本画册的。”

陈默摇摇头，笑着说道。

吴予没再接话，她坐在沙发上，把一个可爱的抱枕放在小腹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小予，你……不开心吗？”

陈默敏锐的注意到，她此刻的情绪似乎没有之前那么高涨了，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有些低落。

“陈默，我问你一个问题哈~”

吴予迟疑许久，扭头看向他，故意用俏皮的、开玩笑般的语气问道：“如果你以后谈女朋友，嗯……奔着结婚去的那种，你会介意找一个……离异家庭的女孩儿吗？”

顿了顿。

她又自顾自的、自言自语般的说道：“就是那种……从很小的时候就感受不到家庭的温馨，长大后跟正常女孩子不太一样的那种……很缺爱的女孩子，她可能会总是患得患失，需要你付出很多时间去陪伴，可能没有正常家庭的女孩子那么懂事……”

陈默一怔。

看着面前这个故作坚强的小姑娘，他仿佛透过那层坚强的外壳，看到了内心如颤栗小兽般的她，可怜的让他有些心疼。

“小予，这还是你第一次跟我聊到这些。”

陈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就这样看着她。

“我很少跟人提及我的家庭，因为我不想让大家同情我，那种眼神会让我觉得很难受，我知道大家可能是好心，可他们的好心就等于是在一遍遍的提醒我……”

吴予沉默了好一会儿，扭头看向陈默：“你今天为我做的很多事情，让我觉得，你是真的有认真考虑我们在一起这件事，所以，尽管现在还只是暧昧期，但我还是觉得……这种事情还是应该提前告诉你的。”

她低着头，小声说道：“莪在网上看到大家聊起两个人在一起的经历，很多男生都比较在意这个的。”

在非正常家庭长大、从小缺爱的女生，因为人生经历的缘故，跟那些在幸福家庭中成长的女生完全不同，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方面的差异性很大。

所以，很多男生在考虑谈恋爱、结婚的时候，都更倾向于找那种家庭美满的女生，认为这样的女生在三观方面会跟自己更加契合，同时性格、心性都会更加健康稳定。

“小予，如果换做是你的话，你会介意吗？”

陈默依旧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了一句。

“如果是我的话……”

吴予思索许久，认真回答：“如果是我的话，我可能会更心疼对方吧，我或许不会介意，但父母可能会……嗯，他们可能会更倾向于让自己的孩子找一个更完美的恋人。”

“这件事蛮复杂的。”

陈默揉了揉额头：“我觉得，我们还是专门抽时间来聊聊这件事比较好，现在这样随便闲聊的话，我说的话你也未必会相信。”

“你说嘛，你说了我就信~”

吴予扭头直勾勾的看着他，有点不依不饶的意味，她此刻倚靠在沙发靠背上，双手抱着抱枕，下巴搭在抱枕上，手指在看不见的角落里攥在一起，指节都有些发白。

“我完全不会介意，确定以及肯定不会。”

陈默注视着她的眼睛，认认真真的说道：“在我这里，你以往最不自信的那些东西，离异家庭也好、社交恐惧也罢、亦或是你总觉得自己除了下棋什么都不会……这些统统都不重要，都算不上是你的缺点，或者说，跟你身上吸引我的闪光点相比，这些就像是正午时的星星一样，一颗都看不见。”

“唔……”

吴予沉默许久，轻轻点头。

“哦对了。”

陈默想了想，说道：“本来我没想现在就跟你聊这些的，可既然话赶话的……都说到这里来了，而且你都这么坦诚了，我要是还藏着掖着，那反倒是我的不对了。”

“啊？”

吴予一愣：“你…也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有的，而且可能……比你的经历还要严重一点。”

陈默笑了笑，沉吟片刻，说道：“你还记得我们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我们大家都是怎么做自我介绍的吗？”

“嗯……兴趣和家乡？”

吴予想了想，不确定的说道。

“对，就是兴趣和家乡，因为年龄职业不能聊嘛，所以就只能聊这些了。”

陈默轻轻点头：“当时轮到我的时候，我没说自己是魔都人，而是说，目前在魔都生活……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等吴予询问，陈默就继续说道：“因为我是个孤儿，没有家的，我只是运气好，在魔都的一家孤儿院长大，再加上二十多年前的魔都户口不值钱，所以才落了个魔都户口而已……

但是呢，只要我一天没能在魔都买房子定居，我就一天没有家，就要一直在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里漂泊，从一个出租屋搬到另一个出租屋……

跟你一样，我也是从小就没感受过家庭的温馨，但你可比我厉害多了，你才22岁就成了很厉害的职业棋手，而我一直到现在，还要忙于生计……”

说完这些。

陈默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然后扭头看向吴予，露出洒脱的笑容：“这就是我的经历，现在也轮到我问你了，如果你以后谈男朋友……考虑结婚的那种，你会介意找我这样的男生吗？”

相比起离异家庭，好像陈默的情况会更糟糕一些吧？

“陈默……”

看着‘故作’洒脱的陈默，小姑娘沉默了好久好久，她放下怀里的抱枕，主动拉着陈默的手，低着头，很小声的说道：“对不起。”

在她想来——

就连自己都对这些事情耿耿于怀，比自己的情况还要糟糕无数倍的陈默，在主动提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心情肯定会更加难过，明明今天约会很开心的，偏偏被自己莫名其妙的伤感矫情给破坏了心情……

“嗨，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陈默浑不在意的摇摇头，反握住她的小手，低声询问：“你还没告诉我答案呢，到底介不介意啊？”

虽然心里早就已经得到答案了，可他还是想听小姑娘亲口告诉自己。

“不介意的，一丁点都没有~”

小姑娘摇摇头，皱着眉头思索了很久，有些苦恼的说道：“我没你这么会说话，也讲不出什么长篇大论，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心里对你只有心疼，没有一点点嫌弃。”

陈默被她给逗乐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小姑娘则有些害羞的低下头。

正当陈默想要一鼓作气的把小姑娘搂进怀里的时候，门铃忽然响了起来，打破了这一刹那的暧昧气氛。

“谁啊？”

在‘关系更进一步’的关键时刻被打断，这让陈默的心情不是很好，起身走到门口，舒缓了下心情之后，才看向一旁的监控显示屏，发现门口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赫然是司机老王，他们手里还搬着很多东西。

陈默打开房门，一阵交谈后，才知道他们是过来送画板、颜料等工具的。

因为别墅里并没有准备多余的拖鞋，所以，在谢过两个人后，陈默就自己搬着东西朝着二楼走去。

“咱们去棋牌室画画好了，避免颜料不小心污染到别的东西上，同时，如果大家回来的话，也不至于打扰到我们。”

陈默解释说道。

“好耶~”

小姑娘有些兴奋的点点头，然后也连忙跟在他身后，帮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

棋牌室里。

陈默在调好颜料后，就开始作画，而吴予则是在旁边看着。

她偶尔也会忍不住‘提醒’几句，让陈默不要总是把自己画的跟憨憨一样，但陈默却从不采纳她的建议，坚持要把她画成无忧无虑的乐天派沙雕少女。

“小予，在我心里，你就应该是这样的女孩子。”

陈默小心翼翼的忙碌着作画，头也不抬的说道：“你应该是一个被宠爱的小公主，而不是每天患得患失、年纪轻轻就活成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以前没人宠你，没关系，以后我来宠，我会让你像画里一样，可以一直都这么开开心心的。”

这话让小姑娘心头一跳，像是有一头喝醉的小鹿似得，砰砰砰撞个不停。

宠成小公主啊，这就……挺期待的~

吴予：(*^▽^*)

不知过了多久——

最后一幅画终于结束了，找来一个小风扇，调到最小风力，小心翼翼的吹干，然后装进画册里。

至此，以《第一次约会》为名的画册，终于是大功告成了。

“陈默，这是我收到过的最棒的礼物，蟹蟹你~”

吴予把画册紧紧地抱在怀里，灿烂的小脸上简直写满了幸福。

只可惜这里不是卧室，不然的话，她肯定会兴奋地在床上打滚，而且是滚来滚去的那种。

“这就最棒了？”

陈默甩了甩有些发酸的手腕儿，瞥了一眼她傻笑的模样，没好气的说了一句：“那我昨天送你的小刺猬呢？就不是最棒的了？”

“嘿嘿嘿，小刺猬也是最棒的~”

吴予憨笑着，连忙补救：“只要是你送给我的礼物，就全都是最棒的~”

“这还差不多。”

陈默满意的点点头，坐在椅子上休息的同时，看着对面小姑娘兴奋的打开画册，很小心的翻页，就像是在对待什么珍贵的古董一样。

“真好啊。”

陈默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为了‘第一次约会’，他前前后后筹备了这么久，到现在，终于是落幕了。

而看着小姑娘脸上带着幸福和满足的笑容，陈默才发觉自己是真的爱上了这个才认识不到十天的女孩儿，因她喜而喜，因她忧而忧，这种心情就蛮复杂的，既有‘从此我就有了软肋’的不安感，又有种‘生活忽然间就有了奔头’的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