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镒将大明第一家水泥厂设在了西山,那里有煤又有石灰石,能节省不少成本。
工人则是朱翊镒从流民堆里招的,北直隶及山东山西等地每年都有一些破产农民来京师讨生活。
他们中的一些人进入了京城的各个商铺作坊或者建筑工地,等他们挣到一些钱的便在城外搭草棚子安家,发财后再买地建房子,也算是大明版的城市化了。
这种现象如今在江南地区非常普遍,那里已经出现了资本主义萌芽,一些作坊吸纳了大量失地农民,让江南的土地兼并看上去没有北方那样惨烈。
所以在原本历史上,直到明末,江南的基本盘一直都在,而抗清最激烈的地方也基本在这一地区。
不过朱翊镒招人跟那些只招壮丁的血腥初级资本家不同,他只选拖家带口的,这样的员工管理起来更顺手。
现在的水泥厂是妥妥的劳动密集型产业,需要有勘探、采矿、运输、生产、销售、施工、保卫、后勤等多个部门,朱翊镒第一批就招收了一千个家庭。
为了管这一千多个家庭吃喝拉撒,朱翊镒还准备在厂区同步建一个新城。
厂区同建,初冬时节,西山脚下,一片热火朝天的场景,朱翊镒远远望去,一个个工人忙碌着,一座座建筑拔地而起,颇有点游戏里拓荒者的意思。
不过就在朱翊镒靠在西山大干一百天,力争水泥厂年底建成投产,为大明嘉靖四十三年献礼的时候,紫禁城西苑丹房里,嘉靖正在召见一个人。
“查清楚了?”
嘉靖隔着珠帘问道,下面则站着一个和他差不多年岁的人,此人便是嘉靖的奶兄弟,有二十多年锦衣卫指挥使经验的陆炳,也是嘉靖最信任的人。
“嗯,有了些眉目,起初臣的人也没查出什么来,后来还是暗桩给咱送了消息,说那段时间世子爷老往城外跑,顺着这条线,查到了世子爷不久前买了一家印刷作坊,臣的人寻访作坊周边的街坊,说那几日作坊灯火通明,昼夜不停,不过在那作坊里却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估计是处理干净了。”
陆炳小心的抬头看了眼嘉靖,接着又道:“臣想提审那作坊的掌柜,特来向陛下请旨。”
陆炳能够执掌锦衣卫二十多年,除了他是嘉靖的奶兄弟外,最重要的是这人知道分寸,知道什么该查,什么不该查,什么时候需要加快查,什么时候需要暂停请示。
特别是在两个王爷身上,陆炳可是小心的很。
“裕王知道这事吗?”
嘉靖又问。
“暗桩说,不知道,不光裕王不知道,徐阁老他们也不知道。”
“嗯。”
嘉靖想了一会儿,又道:“那作坊现在还开着吗?”
“嗯,开,他们三天出一邸抄,不过他们对外叫期刊,里面有人也叫它杂志,据说是世子爷取的名字,而且最近在京师卖的很火,臣这里也带了一份最新一期的。”
说着,陆炳从袖子里将最新一期的读者文摘递给陈洪,陈洪接过来又恭敬的放在了嘉靖的御案上。
“读者文摘?天龙八部?冬日预防伤寒小知识?”
嘉靖举起来大略扫了一眼,不禁莞尔,怪不得不叫邸抄,这还真不是邸抄,上面一点朝政的事也没有。
嘉靖接着往下看,很快便被小说情节吸引,这一期刊登正是聚贤庄大战那一章,内容甚是精彩。
看完小说,嘉靖又把那科普小知识细细看了。
“哦,这伤寒原来是这样引起的,咦,这上面竟然还有治疗的方法,桂枝、芍药、甘草、生姜各几钱,用水煎服。”
“哈哈哈,好好好,这邸抄,不,期刊,这期刊好啊,省的看大夫了,好,好啊。”
“这期刊贵吗?”
嘉靖又问。
“不贵,一个铜钱一份,要是定一年的话,可以便宜一半。”
“嗯,不错。”
嘉靖将那文摘放下,捻了捻胡须又对陆炳道:“这事查到这里就不要查了,印刷坊也不能动。”
随后,嘉靖又对陈洪道:“你去传镒儿来见朕,另外再给朕将这文摘的前几期搜集一下。”
陆炳用心的听着嘉靖的语气,对于裕王府那边又有了新的认识。
紫禁城距离西山并不近,等到朱翊镒梳洗一新换好蟒袍来到西苑,又是到了晚上。
嘉靖这时候很是精神,他看了一下午的读者文摘,这时候正亢奋着呢。
一番礼仪之后,嘉靖命人将珠帘打开。
“长出息了?”
跟前一次陛见不同,这次嘉靖的语气明显和蔼了许多,但朱翊镒闻言,还是心中咯噔一下,开始想自己最近干了什么坏事。
办印刷房?火烧鄢家楼?还是办水泥厂?
朱翊镒不知道嘉靖只得那件事,只能模棱两可的回道:“孙儿知错了。”
千错万错,主动认错还不错。
“哦,还知道自己错了,那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了?”
朱翊镒闻言,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他忘了,这嘉靖也是个打哑谜的高手。
“孙儿错在不该自作主张。”
朱翊镒继续搪塞。
“嗯,你确实是自作主张,你把朕的棋局都毁了。”
朱翊镒闻言,汗毛立时就站了起来,心思快转:棋局,什么棋局,坏了,应该就是烟禁那件事了。
见朱翊镒低头不语,嘉靖皇帝挥了挥手将殿内的太监统统赶走,只留了陈洪,随后便从御案后走了下来。
“唉,朕还想从这次廷议中看看谁是严党、谁是徐党呢,结果你一把火、几张纸,逼得朕只能提前下了诏书,好好的一个局都被你给搅了。”
朱翊镒心中一凛,这嘉靖真是权谋高手,一个禁烟事件都能让他借用来分派别。
“不过,你也不错,严嵩、徐阶两个老货都被你耍了,锦衣卫查了一个多月才查到是你,不愧是朕的好孙子,有朕当年刚登基时的风采。”
嘉靖说到这里,颤颤巍巍的坐在了御座前的台阶上,然后招手让朱翊镒也过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