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仁心,学生替荆川兄谢了。”
朱翊镒刚出船舱,那中年邋遢男便对朱翊镒躬身行了大礼。
“世子这位是徐渭徐文长,胡总督的幕僚。”
冯保上前给朱翊镒介绍。
“徐渭?”
朱翊镒眼前一亮,考八次乡试都没中举的徐渭?
“久仰徐先生大名,今日才得一见,幸会幸会啊。”
朱翊镒说着,向前将徐渭扶了起来,然后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胡子邋遢,头发乱糟糟,衣服也不大咋干净,身上隐约还有些味道。
是了,这便是那个中年失意男了。
“世子听说过学生?”
徐渭闻言,却是高兴的很,不过稍后一想,估计世子说的也是客套话,若是真久仰自己,咋不给他发邀请函。
“哈哈,听过,听过,先生大名如雷贯耳啊。”
在后世,徐渭可比唐顺之有名多了,毕竟一幅《墨葡萄》拍出了上亿的价格。
“先生可有葡萄之作啊?”
朱翊镒又问。
还没等徐渭答话,冯保便上前道:“爷,徐先生曾有一幅墨葡萄,立意深远,潇洒飘逸,不过却被徐先生自己给毁了。”
说着,冯保便将那日情形复述了一边,言语间多是惋惜。
朱翊镒闻言,立时愣住了。
冯保去杭州一趟,直接毁了一幅名画。
几人说话间,海狗子蹬蹬蹬的上了船,禀告车马已备好。
被分到总务办后,海狗子便当了朱翊镒的根本,尽管这小子不是很机灵,但胜在可靠,当初在广渠门码头,王世水抡棍子的时候,那么多大人在场,也只有海狗子敢帮张三挡那一棍子。
对朱翊镒来说,身边人最重要的品质就是可靠了。
海狗子随后让人抬了一副担架,将唐顺之转移了到了马车上。
“四个轮子的马车?”
徐渭有些惊讶,对那马车转了好几圈,随后赞叹不已,对着那前轮转向装置,直呼:秒啊、秒啊。
众人上了马车,沿着通惠河旁的道路往京师而去。
“这马车真是秒啊,不知是何人所创?”
坐在马车上,徐渭向对面的冯保问道。
“哈哈,除了咱家世子爷,谁能有这等奇思。”
朱翊镒对冯保有再造之恩,自然不会吝啬滥美之词。
徐渭将这些一一记下,准备回去给胡宗宪禀告。
胡宗宪上有严阁老袒护,下掌七省军政大权,看似风光,实则危机四伏,有些事要早作谋划。
徐渭有好多年没来京师了,掀开窗帘往外瞧去,只见通惠河另一侧的道路上,大批的人在劳作,他们夯实地基,将一截截黑铁放在一根根木头上,然后铺上碎石。
“这可是在修铁路?”
徐渭在东南抗倭,自然对海外事物也多有了解。
“文长兄见识广博,此物正是铁路,从京师到通州,我离京前,世子爷还在谋划,没想到这么快就已经开始铺设了。”
冯保也觉得好奇,两人凑在窗户上往外望去。
徐渭看着那些工人,都穿着统一的制服,工作十分卖力,也没有看见兵丁在一旁监视,不觉感到好奇。
心道:这京师的百姓果然不一般,觉悟就是高,服劳役都这么卖力。
众人一路前行,到京师已经天黑了,城门一关,徐渭以为朱翊镒得叫开城门呢,结果车队绕京师而过,又往西去了。
“不入城?”
徐渭问冯保。
“不入城,咱去西山,世子爷在那里有好大的产业,到了你就知道了。”
一路行来,京师到还是那个京师,但徐渭已经感到有许多不同了,此时听到冯保说世子在西山那边还有产业,更觉好奇,这世子爷还真不一般。
等众人赶到西山,已到了亥时。
朱翊镒将唐顺之安排好,又命冯保给徐渭接风,自己则上了系统联系钱大夫。
此时血检结果已经出来了,不过钱大夫脸色并不好,将结果给朱翊镒传过来,疑似肺结核。
这种病在前世自然不是啥大病了,但在这个时代,那直接就是判了死刑。
一番交流之后,朱翊镒从钱大夫那里花了一万大洋,买了专门治疗肺结核的药物,钱大夫甚是满意,直言有什么事随时可以联系他。
朱翊镒将药片胶囊等制成了新一批的秘制药丸,让人定时给唐顺之服下。
第二日,朱翊镒正式见了徐渭。
无论是徐渭本人还是其作为胡宗宪的信使,朱翊镒都给了必要的尊重。
其实对于徐渭的到来,朱翊镒是有些意外,虽然他的官方说法是来看火器演练,但朱翊镒明白,作为大明最大封疆大吏的信使,目的肯定没这么简单。
至于胡宗宪,朱翊镒更有些拿捏不透了,此人受严嵩信任,擢升东南七省总督,肩负总揽抗倭大业。
戚继光、俞大猷、谭纶、卢镗都是他简拔起来的,如今都是能独当一面的抗倭名将了。
东南近年来倭寇势力大损,此人居功至伟。
但此人又与严党干将工部尚书赵文华相交莫逆,为了升迁不择手段,陷害抗倭英雄张经,将其功劳据为己有。
为了抗倭,朝廷赋予其在东南七省的征税之权,此人不惜民力,滥征无度,与赵文华一道,将东南七省赋税变成了严党的私产,其个人生活奢靡,贪污贿赂又无所不用其极,实乃大奸大恶之人。
对于这样一个矛盾的人,朱翊镒也没想好与其如何接触,对于其信使徐渭,便也只有只谈风月,不谈朝政了。
徐渭也是聪明人,见朱翊镒对其若即若离,也不再强求,不过对于朱翊镒的政治敏锐性却多了一分了解。
在西山呆了几日后,学习了三段击的火器阵法,参观了西山炼铁厂、水泥厂、毛纺厂、西山书院和大明股权交易所,又到大明科学院见了几个老友,徐渭便向朱翊镒请辞了。
时日虽短,但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多留无益。
朱翊镒也没挽留,临别时只赠言:希望徐先生以个人身份再来京师。
徐渭闻言大惊,不过随后又大笑,一揖到底,随后上了马车往通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