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关于“鱼腥”,最先想到身上带有浓烈鱼腥味的人,自然与从事捕鱼、杀鱼行当的相关。
姑苏城内,以此为生的不在少数,要是都一一盘问,不太现实。
“捕鱼者或是从事贩鱼营生的,可有谁常来白马寺?”高个巡捕看向监寺。
监寺神色犹豫:“姑苏城内,从事捕鱼、杀鱼行当的人,皆会前来白马寺烧香祈福,一是减轻杀孽,二是赎罪,自然人人都有常来。”
桑榆听后好奇:“为何他们要减轻杀孽和赎罪?按理说,那不是杀了不该杀的人后,才会有杀孽和赎罪一说吗?”
监寺又是一声“阿弥陀佛”,解释道:“佛曰‘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可杀生’。在轮回上,若是一人今生杀牛,那他转世后就会变成一头牛;若是他今生杀鱼,转世后自然会变成鱼……此乃因果。”
“那要想下辈子变成人,岂不是这辈子就要杀人了?”江绝不假思索。
监寺脸色骤变。
忙说一句“阿弥陀佛”,试图转移话题:“施主,所谓因果并非是如此直接的理由。其中,还涉及到‘缘’……”
江绝面露了然:“我懂!佛家向来讲究‘元’!”
监寺没听出哪里不对,但看着江绝表情,又总感觉有什么不对。
为了不继续深究这个话题,监寺还是决定将其化了:“阿弥陀佛,施主明白便好。”
岔开的话题到此结束。
高个巡捕轻咳一声,重新回到正题:“那前来寺庙的捕鱼人,或是贩鱼者中,可有令你们感到印象深刻之人?”
“这,未曾。”监寺摇摇头。
高个巡捕表情略显遗憾,打算换个提问方向。
不过,还没等他再度开口,身旁同行的矮个巡捕倒是想起了什么,道:
“说起来,我邻居中原本有一户人家靠打鱼为生。但自打男人娶妻后,便鲜少出门打鱼,据说是他家娘子劝解他,让他善待河中鱼虾,以免造业。”
“这,似乎也没哪里不对啊?”高个巡捕不觉奇怪,有理有据分析,“佛家常说‘造业’,我看那娘子八成也是信佛之人。”
监寺点头附和:“大人所言极是。”
矮个巡捕也略表赞同地点点头,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当初我也是这么觉得。不过,那娘子似乎很讨厌鱼,光是闻见鱼味就吐。”
“你呀,别瞎想了!”高个巡捕拍了拍他肩膀,“有人天生不喜欢吃鱼,有什办法?别多心,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矮个巡捕没有反驳:“大概真是我多心吧……”
一旁的江绝听着,若有所思。
……
夜,姑苏城。
待到夜深,江绝借口说自己去城中巡视,查探是否有妖物。
修士本就少眠,哪怕一夜不睡也能精神抖擞。
离开后的江绝,实则来到了一处村落。
先前向矮个巡捕打听时,对方就告诉他男人住在这里,之后大家陆陆续续搬走,唯有男人跟其妻子选择留下。
村落中,有大大小小数间茅草屋。
但,只有其中一间透着光亮。
借着窗户纸,看着印在上面的影子,可以推测那名渔夫与妻子,都在其中。
短暂打量片刻后,江绝向亮光的茅草屋走去,礼貌敲了几下门。
门很快就被打开。
开门的并非渔夫,而是一名打扮朴素的年轻妇人。
看见江绝的瞬间,那如猫睛石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好在很快平复下来。
妇人笑着,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不知这位公子前来,是有何贵干?”
“在下已走了数十里路实在口渴难耐,如今路过此地,特意想来讨口茶水喝。”江绝表现有礼,再加上一袭白衣,难免让人误会是远赴前来的赶考书生。
屋内的渔夫见状,招呼道:“不过是讨口茶水,娘子便让他进来吧,这点小忙倒是能帮!”
妇人欲言又止。
看了眼丈夫,终究还是点头同意,将江绝迎入屋内。
“公子请先稍作休息,我去备些茶水。”
“有劳夫人了。”
江绝颔首,旋即在附近木桌前坐下。
对面坐着的正是渔夫。
渔夫年纪瞧着顶多二十来岁,模样生得普普通通,不过娘子倒是貌美。
“大哥真是好福气!只是方才途径,总感觉这里有些冷清……莫不是,这里只有大哥与自家娘子居住?”江绝主动搭话,表现出一脸好奇。
渔夫并未有什么防。
点头解释:“原本是有其他人的,只是近些年头都搬到了城中居住,这里到底地势偏僻,许多事情不太方便。”
“城中虽是繁华热闹,不过在下看来,仍觉得还是这样远离世俗喧嚣的地方最好。况且这儿又临近河边,打鱼也更为方便。”
此话一出,闻言的渔夫脸色顿时变了变。
他瞥了眼厨房方向,旋即压低声音对江绝道:“后面那话,公子还是最好别再提。我家娘子信佛,从不沾荤腥。原本我是靠打鱼为生,自从跟娘子成亲后,也改了行当,鲜少再去打鱼,专心做起篾匠为生。”
渔夫……篾匠……
这跨度还挺大的。
江绝心里思索,嘴上顺着渔夫的话题继续:“原来大哥改行做起了手艺人!不瞒大哥,在下原也是一名手艺人,只是许久未练,已然生疏,只好另谋出路。”
渔夫饶有兴致:“不知公子以前做什么手艺的?”
江绝一脸淡定:“传统手艺。”
渔夫:???
……
不久后,茶水终于烧好。
妇人各自倒上几碗,接着就把水壶放在一旁,静待茶凉。
暂且不提这滚烫的茶水,光是这即将漫出碗沿的茶面,就让人不由得想起一句话:酒满敬人,茶满欺人!
但,也要学会灵活去运用,不能生搬硬套。
比如现在。
渔夫与妇人,看着都是寻常人家。
再加上方才表明来意,称自己口渴难耐,对方自然想着让他多喝一些茶水解渴。
不得不说,心里能这么想,可见江绝脸皮非比寻常。
毕竟……
妇人的确是这意思来着。
等待茶凉的空隙,江绝同渔夫还有妇人闲聊,大都是一些稀松平常的话题。
使得原本眼中满怀戒备的妇人,有所放松。
眼见时机已到。
江绝忽然话锋一转,又道:“说起来……刚来到姑苏时,我在路上曾听闻大家在讨论一件奇怪的事情。”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
尤其是对某些奇怪、玄乎的事,格外感兴趣。
“有多奇怪?”渔夫好奇追问。
江绝道:“就是……听闻白马寺的主持身亡,表情死不瞑目,然而身上找不到任何伤痕!”
渔夫表情瞬间变得凝重。
江绝继续道:“大理寺的人来了一看,这不像是他们能负责的范围,就去寻来了修士。修士来后一瞧,果真是妖怪所为!要在下说,世上哪有这么多妖怪?大抵是旁的原因……大哥,你说是吧?”
“……嗯?啊,或、或许吧。”渔夫有些心不在焉的敷衍了一句。
待到茶水温凉。
将碗中的茶水喝完后,江绝不再停留,起身向渔夫二人告辞。
“公子慢走。”
站在门口送别后,妇人转身回到屋内。
“砰”一声,房门被关上。
“相公,时候不早该歇息了……相公?”妇人只见渔夫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询问,“相公是想到了何事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