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江绝被燕庄主叫至书房,并屏退了其余人。
启动了房内的某处机关,带着江绝前往一处暗室,在那儿从黑色方匣中拿出了一把长剑——
剑柄通白,剑身为银黑渐变,且末端镶有金色花纹缠绕。
“岳父,这是……”
“此剑乃是我亲手所制,取名‘云移剑’,云移二字取自‘云移青嶂动,鸦度白云明’。”燕庄主打量着手中长剑。
话落,转身持剑指向江绝。
剑刃本就锋利,透着寒芒,如今突然被指着,任谁一时半会儿都难以反应,除非最初时就已设防。
江绝额头上冒出一滴冷汗,故作镇定地问:“岳父,您这是何意?”
燕庄主无声微微一笑,收起云移剑负在身后,“能够做到面不改色……很好,不愧是我看中的贤婿!”
“岳父您过奖了。”江绝暗自松了口气。
“你不必谦虚,我一向看人很准,否则当初也不可能同意黎儿请求。”
燕庄主伸手,笑着拍了几下江绝肩膀。
“如今,你既已成为燕家一员,又是娶了黎儿为妻,按照雁翎山庄的规矩,这山庄迟早要交到你手里。”
“岳父,小婿着实难以担此重任……”
江绝赶忙行礼想要拒绝,却是被燕庄主一把拦住。
微微抬头,望向面前的男人。
只见对方原本嘴角的淡淡笑意早已消失。
取而代之的严肃,多少令人有些胆战心惊,总感觉其中掺杂几分愠怒。
“我早已派人私下查过你,并非表面众人所以为那般无用,只是你心思散漫,向来不愿花费什么功夫去做某事……既已成了我燕家的女婿,多得是身不由己!”
话中意思很明显。
直白点来讲,就是:别演了,我知道你是在藏锋敛颖!往后这雁翎山庄要交到你手上,你小子别以为自己能就躺着当咸鱼,乖乖跟我把一切事务如何料理学好!
江绝眼见被戳穿也不装了,直接摊牌。
一脸郑重其事的表示:“岳父,小婿只想混吃等死。”
“做你的春秋大梦!”燕庄主不顾形象翻了个白眼,“往后我会每日督促你。别以为只要娶了我女儿一切都能万事大吉了,哪怕她再喜欢你也没用,这事儿没得商量!”
喜欢我?谁?燕黎?
当时是头一次双方见面,也没培养什么感情,怎么算得上有“喜欢”存在?
这话如果从别人口中说出,江绝还能姑且当作是玩笑。
可从燕庄主嘴里出来,很难让人去怀疑其中真实……哪怕清楚事实的江绝,也不禁因此产生了些许犹豫。
顿了顿,江绝终是拱手行礼,郑重其事地开口说了声——
“小婿知晓了。”
……
答应燕庄主的要求后,二人便也离开了暗室。
那把云移剑,自然顺着一同离开。
并被燕庄主交予江绝,算是一种肯定及认可。
也暗示着,这往后雁翎山庄的主人,便是他——江绝!
每任雁翎山庄庄主都会亲手打造一柄剑,在合适的时机交给适合的继承者,这点也算是心照不宣的规矩。
云移剑并非什么绝世宝剑,几乎全山庄的人都有见过。
只是,当它就这样明晃晃出现于江绝手中时,多少令人倍感诧异。
尤其是燕云薇,这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父亲竟将云移剑交予了你?”
燕云薇“噌”的一下,从书案前站起。
带着不可置信快步来到江绝面前,仔细端详着那把长剑,试图确认这一切并非是真的。
可……
剑柄通白,剑身为银黑渐变,且末端镶有金色花纹缠绕。
的确与自己记忆中的云移剑一般无二!
要知道,当年自己都没能获得父亲赠剑——为何这江绝初来乍到,就能如此轻易获得云移剑?还是由父亲亲手所赠?
燕云薇心里感到极为不平衡,隐约生出一丝嫉妒。
“娘子识得这剑?”
江绝只顾着坐下喝茶,压根没注意到燕云薇情绪。
把云移剑放圆桌上。
旋即边倒水,边自顾自说着:“本来我也不想要的,但岳父非给,我也没办法,只好收下了……诶,娘子你这是干嘛!”
望着突然凑近,还伸手把自个儿衣领也抓住的燕云薇,江绝手当即哆嗦了一下,水差点从杯中洒出。
“云移剑对雁翎山庄意义重如泰山,为何到你口中反倒成为了不稀罕的小玩意?你可知——”
燕云薇正铿锵有力质问。
可看着面前一脸无辜加茫然的江绝,她忽地意识到自己做得有些过火,手上的劲儿也不禁松了松。
“抱歉,是云薇失态。”
燕云薇彻底松开手,旋即往后退几步,又恢复了往日那副沉稳。
“你若是想要不如我给你好了……”
江绝理着衣领,随意说着。
余光瞧见燕云薇那锐利的眼神时,不由得顿住,只好转移话题:“说起来,岳父让我从明日起开始练剑……这雁翎山庄不是锻剑为生么?怎地还需会使剑?”
燕云薇不假思索回答:“广义来说,只有会用剑的人,才能锻造出真正适合他人的宝剑。”
江绝若有所思,又问:“那若是狭义呢?”
“狭义来讲,锻剑师也需保护自己,自然要学会如何用剑。”
“原是如此……”江绝了然点头。
“明日,我也会随着你一同练剑,以防偷懒。”
燕云薇骤然一转话锋。
多少令江绝猝不及防,脸上也不由得表现出惊讶之色:“这么突然?”
不对不对!
应该是问:你跟我一起练剑作何?还有,什么叫以防偷懒?
“多个人督促你,想必也能事半功倍,否则以你性子,只怕是将‘偷奸耍滑’一词发挥得淋漓尽致。”
燕云薇似乎看穿江绝心思。
这番解释,无疑是让心怀一丝侥幸的江绝彻底认栽。
他趴在桌上,水也不喝了,仰头发出无力的呼声:“为什么感觉你好似很了解我一样?”
了解……么?
燕云薇闻言,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
提出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相信‘重生’一说么?或是用‘转世’一词来形容更好理解。或许在上一世,你我曾见过。”
——轮回投胎,重活一世。
两者无非就是此意。
江绝认真思量一会儿,旋即撑着脑袋,望向窗外道:“我不信什么转世之说,即便真有,我也觉得世间无论是谁,都不配成为你的转世。”
“为何?”燕云薇下意识发问。
这话听着让人感动。
可他们间的关系,应当还未到能说出如此亲密话的地步。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无非每个人皆为独一无二的存在。你在世上找不到第二个江玄恭,我同样再也找不到第二个燕云薇。”
“言之有理。”
燕云薇轻轻点头表示赞同。
也随着江绝视线,一同望向窗外——
并未专注看景,而是心里思索着什么。
方才江绝的一席话,让她意识到自己的执念,在面对这一世的“江玄恭”时多么可笑。
或许,也该学着释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