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阳河的水还如同秋天,水流不急不缓,清澈明亮,丝毫不像他处干涸的枯败之景。
山林并不泛黄,而是带着彩色。红枫和青松没有感受到严冬的温度,连地上的杂草都不怯不懦地延伸着绿意,这一切都来自于火似骄阳的热源。
火魔将午阳河的地利天时利用到了极致,他彻底将此处打造成了他的乐园,还不羞不躁地认为这是刘义献给他的见面礼。
凡尘之中无人靠近此处,一是因为大皇子有明令禁止,一是因为此处实在奇怪特殊。不过,正因为它的与众不同,便利了天山弟子辨别火魔居所。
蓝水很快来到了这里,他静默地守在午阳河不远处的山顶。
一棵青松,一片石壁,这就是他待的地方。
他要在太庙之事完结之前一直监护在此,随时留意火魔的动态。
槊闭关修炼,不问世事,因为一切都被他稳妥地掌控在手。不说永久安稳,至少这些日子是平和稳妥的,因为他的心思从不会白费。
“不知道师妹找到入太庙的方法没,这一次还会那么简单吗?不,每一次都不简单!上一次,师妹为了青叶冰晶差点”
蓝水正在愁思,突然嗅到一股特殊的味道,转身看去,只见冰凤凰飞了过来。蓝水知道,这是雪泽给她传信了,他赶紧收了冰凤在手。
“什么?”蓝水十分惊讶,“关键之物竟然是炎鸠尾羽!”
“炎鸠尾羽?”
蓝水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女声,侧身一看原来是白羽笑着走了过来。
白羽每次见蓝水都是喜笑盈盈,妆容打扮也费尽心思,但是蓝水从不会多看她一眼。心中有了雪泽,见谁都黯然失色、毫无感觉。
“你怎么来了?还听到我说话了?!”
白羽低头一笑,坦言:“此处就是午阳河,我又能感知你的气息,怎么不能来?不过,你刚刚可是在说炎鸠尾羽?”
蓝水转过身去,并不理会白羽。有些事,与她多说无益,白羽在他心里还不值得信任。
白羽看了看蓝水,淡然地走到他身边,轻柔一笑。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炎鸠尾羽是炎鸠最重要的东西,而炎鸠族族主的尾羽更是天下奇珍,属于至阳纯火之物,相传它有诸多功效,不知师兄要它作甚?亦或是,对它感兴趣?”
蓝水冷漠地回了句:“只是想了解了解罢了!”
“那为何不问我?”白羽盯着蓝水的侧颜,心中浮现许多欢喜,只要能够看见他那便是最美好的事情了。
“你想说就说!”
白羽低头一笑,拿冰冷的蓝水没有半点法子,甚至觉得他的皱眉、他的愤怒、他的冷漠皆很帅气。
情人眼里出西施,大致也有这种效果。
“炎鸠族已经衰败千年,如今也就剩下寥寥几个族人,它们的圣物自然是保不住了。九令珠已经被你拿了,这炎鸠尾羽也早已失传!我想师兄所在意的就是族主的尾羽,以前我见火魔拿出来过,可是你可不能碰啊!”
蓝水稍微有些在意,问了句:“为何不可?”
“炎鸠尾羽本就利佑火魔,自然与天山弟子相克。尤其,火魔似乎在尾羽末端蘸了东西,我都不敢去触碰!若是你想要对炎鸠族有更深的了解,大可直接问我,不必去费心追查!”
蓝水瞟了山下一眼,轻声说道:“明天我就去查,这二重楼不还剩一只吗?”
白羽欲言又止,最终没有说话,她只是有些担忧。
醉月轩,莲子守在门口,替雪泽把风。
雪泽拿出那只漂亮奇特的羽毛,仔细看了一遍并未发现奇特之处。
“它到底有什么作用?”
一只细长顺滑的尾羽有什么特别之处?
除了颜色亮丽,色泽超乎一切鸟羽,雪泽再也寻不出任何特别。
它左右平衡得完美,羽尖、羽绒、羽轴、羽扇都丝滑柔软、色泽漂亮,每一处的颜色都不一样,合着看去就是一把漂亮精致的小扇子。
若说做摆设一定惊艳众人,装饰品也说得过去,但这东西有法力或者奇效未免牵强。
“炎鸠尾羽再厉害,也只是羽毛。就算是族长的尾羽,也不见得对火魔有作用吧?”
雪泽触摸了一下羽绒,那种柔软轻盈令人感到舒适,于是她又向上滑了去。
突然,门开了,雪泽被吓了一跳,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刘礼飞速闪身进来,大喊道:“不要碰它!”
雪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刘礼已经走到她面前捏住了她的右手手腕。他的力气很大,神情很紧张,令雪泽有几分惊奇,直到食指上冒出一个红色的水泡才觉悟过来。
“尾羽有毒?”雪泽想要缩回手,刘礼却丝毫不松开。
“这尾羽上涂了炎鸠的心头血,沾到相克之物必定生出剧毒!都怪我没有来得及跟你说,要是去上朝前告诉你就不会这样了!”
雪泽摇摇头,想要挣扎开,却发现刘礼满头是汗、面露苦闷。
“你你又替我挡了毒害?快松手,这炎鸠之毒岂是你能抵挡的?”
雪泽之前并不知道,尾羽会沾上心头血。炎鸠族最厉害的就是尾羽和心头血,二者合一,岂是凡人能抵抗的呢?
“快放手!”雪泽急切不已,却拽不动刘礼。
刘礼忍住全身针扎、心肺流火的痛苦,言语不清地回道:“无妨,事由我而起就”
雪泽见刘礼的力道弱了,他似乎不太行了,赶紧抽出手来扶住他。
“你没事吧?”
挣脱开刘礼的手,雪泽才感受到这炎鸠之毒是何其难受,那种感觉差点让她倒在地上。看着刘礼虚弱的样子,雪泽忍着强烈的不适感,将他慢慢拖到床上去。
“不要施法!”刘礼用力地拉住雪泽的手,温柔地看着她。“你你现在知道,这太庙你不能去了吧?”
雪泽脸色一沉,捂着心口,强忍着刺痛。“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你快躺好,我给你疗伤!”
刘礼感觉五脏六腑都在被火烧,不知何处来的冲动将雪泽一把拉了过来,他用尽全身力气抱住她,似乎此刻已经毫无痛苦。
“你干什么?”
刘礼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的原因,只明白他用理智也控制不了那种冲动。
“有你在,就是对我最好的治疗!”
“你放开,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刘礼摇摇头,固执地抱着雪泽,似乎这一刻就是他生命的尽头,那种不容质疑、不许矫情的真切感情告诉他要珍重。“如果能为你而死,此生无憾!”
“你不要被毒素干扰,快放开我,不然我就施法了!”雪泽推了推刘礼,“你再是阳刚之人也不能忍受这般毒害,你快让我给你”
“好,那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刘礼突然放开雪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若是我没事,你就让我替你去太庙!”
雪泽还没回答,刘礼已经闭上了眼睛,他的脸已经完全变成了火红一片。
“百山!”雪泽握住他的右手,念了咒语,这是她寻来的新法子。
契合之术,不仅可以互换法术等东西,还可以心灵沟通、调理静脉、导渡毒伤、传输真气
刘礼用契合之术一次次救了雪泽,而雪泽却从不认为这契合之术是为了救她而存在。即便她不知道此法术存在的意义,但也明白它的存在绝非偶然、亦否缘分,冥冥之中或许自有道理。
这法术对两人都有些作用,雪泽从未探查过刘礼更多的记忆,却也发现了它可以用来救人,于是没有再想着解开。
黄昏已至,光线暗了下来,屋内不点灯还有些泛黄、灰暗。
刘礼醒来的时候,雪泽正坐在床边发呆,看她的眼神似乎并没有想着舒悦开心的事情。
眼前的人,近在咫尺,刘礼却只能在情绪失控、重伤大病的时候碰一下。
那些微妙而又甜蜜的触碰来自心灵,却也将心灵弄得负罪累累,似乎一切并不该这样,刘礼感到莫大的心酸和惭愧。
一遍遍地强调、警示自己,她不属于自己,可是刘礼还是无法控制,甚至陷入更深的泥潭。
“你醒了?”雪泽突然问道,刘礼发愣的样子令她有些疑惑。“你在思考什么呢?可还有不适感?”
刘礼摇摇头,温和地笑笑。“今晚,我和莲子一起去,我在设想着如何应对。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莲子!”
“你你真的要去?”
“嗯,你答应了,难道还能反悔?”
“我我”
雪泽皱了皱眉,似乎还没有决定下来。虽然刘礼和莲子拿着炎鸠尾羽去会平安无事,但是终究是麻烦别人,雪泽不想欠刘礼太多恩情。
心灵深处,或许还有担忧和紧张,但这些都被她忽略了,她无法真切地感知内心深处的情感。
“我去,你也不必担忧!若是你能许我一场流星雨,我就能安然无恙地出来!”
雪泽一愣,惊疑地问:“你的意思是让我陪你看今晚的流星雨?”
“是啊,今晚一定会有的!怎么,你觉得我们不会那么及时地出来?还是说,我们没有那么好的福气?亦或是,你不想屈尊陪我共赏美景?”
“那倒不是!”雪泽想了想,轻声回道:“那你们就早些出来,平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