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味道,尤似温暖柔和的阳光、泛白轻薄的晨雾、芳香淡雅的鲜花汇合而成,总起而述,凡尘的四季又过了一半。
北华皇宫,院墙高设,阁楼冲天,庭院深深。禾雨在剪秋阁坐着,静看花开,笑言离别。
太后留住了禾雨,用了一些手段,也让禾雨知晓了这女人的厉害。敛其锋芒,不仅因为心爱之人在此,还因为异地里陌生不安的气氛。
诚然,俞启先的话很正确,其他地方都没有心思纯净的人了。皇宫内的人没有一个好相处的,所有看似柔弱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而这也并非自由自如、肆意放荡之地。
除开家,哪里都是异地,哪里都是流浪。
禾雨在阁楼上,可以看见庭院和外院的景色,不至于感到沉闷抑郁。
剪秋阁是刘礼所赐,专门挑了一个安静的地方,还给禾雨安排了一位新入宫的丫鬟。虽然一切都被他处理得当,但是禾雨还是不安心不快乐,除非见到刘礼。
第二天,刘礼果然来了,因为禾雨给他写了信。
刘礼独自前来,只是坐在阁楼上与禾雨喝茶吹风。
虽是惬意,却也沉重。
禾雨的神色欢喜纯净,只是没有那般灵动雀跃,这一切被刘礼尽收眼底。
“皇宫沉郁复杂,不适合你。若是你愿意,我便安排你出宫!”
禾雨听后,轻柔地笑了笑。
她眼中,刘礼还是那般英俊有礼、谦和温婉,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良人,只是现在平添了许多忧愁。对此,她很不开心,更放心不下。
“你来不应该是与我商议信上所说吗?我既然说了,自然有能力和办法。先皇旧案,虽然尘封二十年,但是有心人天不负。难道,你不信我?”
“怎么会?查案是自然要紧,但是我并不想牵扯你进来。母后对你上了心思,这并非好事,你还是不要留在宫里了!”
禾雨温柔地笑了笑,回道:“有这份关心就足够了,我并不在意其他。太后注意到我,还不是因为那天晚上。这毒药是我替正殿给二皇子的,这乐师是太后请来的,其中道理你自能分晓。此事不仅牵扯你们皇室,还跟西海府脱不了干系,而我也早就参与进来了!”
刘礼叹了一口气,这些天他也查清了太后跟西海府的关系,至于背后的原因也已不言而喻。除了太后与琴音仙子旧怨之事,他对一切了然于胸。
“我知道,你在疑惑西海府为何跟皇室有来往,而且还如此明目张胆。不过,越是如此,就代表此事背后越是复杂阴暗。你虽然有责,却没有能力抵抗,还是做好自己本分吧!”
“明明你知道,太后一派并非善意,却还要孤身犯险。我回到西海府,与在这里没什么区别,我还是留下来帮你吧!上次的事,若非察觉在先,恐怕”
“上次的事,我还没有多谢你”刘礼看着禾雨,见她神色羞涩便停了感谢,将那些话咽了回去。
气氛莫名的安静,刘礼移开目光。他努力地想着话题,却总觉得脸上偶尔会有一层薄薄的温暖和不安,那是来自禾雨轻柔的注视。
“那天”刘礼想了想,又说:“你能把控局势,又能撺掇贤妃,我以为你看懂了皇宫复杂,却没想到你竟然不愿离去。这里,难道有什么令你不舍离开?”
禾雨淡然一笑,“这话说的我倒是不懂了!”
“你不仅医术精湛、通晓药理,还能控制一向胸无城府的贤妃。那日,大祭司也帮了我许多。本来是铁定的事,却被你们硬生生扳回来了,却也真是令人感激、顿悟。不过,我早已分清是非,你不用挂心!若是对送药之事心存不安而留下,那大可不必,我还是觉得皇宫不适合你!”
“暂不说离宫之事,你这一提醒,我倒是想了许多事情起来”禾雨有些疑惑,又想了许久。“对于你的酒杯,我是完全了解。但是那面既然没有用我的银筷探出问题,应该没有毒,更不会是鹤顶红。按照二皇子和太后的设计,恐怕只是针对你,更不会全部探出毒药。当时众人皆在,二皇子怎么引起众怒?”
刘礼点点头,平和地说:“我一直对此事感到疑惑,想来是有高人在暗中帮助,才让这逆风局扭转,还保住了我的名声。不过,现在二皇子与母后在一起,又是表面义和之态,想来也不好办!”
“恕我直言,我认为太后并不一定是你的亲生母亲!”
刘礼一怔,惊讶地看着禾雨,“你为何这样猜测?”
“按照她的言行与作为,能将你一直逼向绝地,天底下哪有这样狠心绝情的母亲?本性如此也罢了,但是她偏爱大皇子,这些你应该都心知肚明。你不敢猜忌,是怕真相如此。相信有很多人已经这样说过了,但是你只以为她是政敌而已。我说这些不是为了伤害你,而是想和你做个赌注!”
“赌注?”刘礼愣了愣,“拿我的身世做赌注?”
禾雨心中一紧,叹了口气。“我也不愿如此,但真相永远是真相!”
“你这是?”
禾雨看了看刘礼,心中的酸楚顿时涌了上来:你似乎不信我,那我就将我的原因告诉你吧!
“你知道吗?我是个孤儿,从小被父母遗弃,所以我对身世和父母一事甚是敏感!这么多年,我从未放弃过探寻,为的不是找到亲生父母,而是我想知道到底是谁抛弃了我”
刘礼看着禾雨忧愁落泪,不禁心中一软,递了一块手帕过去。“此事,我明白,你想开些!只要父母尚在,总会找到的!”
禾雨点点头,坚毅地说:“是啊,总会找到!我已经寻了千百个人了,或许快要找到了!”
刘礼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心中念道:她是医女,验证亲生父母之血缘不足为奇,可是可是我?我和母后?
“说远了,我的重点是帮你!”禾雨擦干泪水,直直地看着刘礼。“我的建议,你思考得如何?赌不赌?”
“怎么赌?”
“若是我想多了,那我就毫不犹豫地离开皇宫。若是符合我的想法,那你就让我留下来帮你。我可以不过问其他事情,只帮你查出来先皇死因。我认为西海府与太后的勾结,也是跟二十年前的动乱有关。这些,我已经在私底下问过兰心阁的人了,你大可信我!”
“这?”刘礼心中波涛起伏,宛如烈火灼心。
“我知道让你很为难,你放心我绝对不勉强。不过是非曲直,我自会判断。到时候,若是我知晓了真相,你只需选择要不要知晓便可!”
“这些事情大可由我们男子来做,姑娘并非军政专人,探查这些恐怕很难。还是不要多费心思,只待我们查出真相再告知便好。”
“你不要推辞了,我禾雨可不是芊芊小草,也不会做知恩不报的人!”
“你?”刘礼惊疑地问,“你要报什么恩?”
“信信任之恩!”
禾雨喝了口茶,然后看着窗外,心想:既然你记不住我,那还说什么呢?到时候,恐怕你又来一句“何足挂齿”让人心生寒意。管你如何思考,我认定的事情不会改变!
“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也不阻拦。只是这皇宫波涛暗流、凶险吓人,你一定要谨慎小心,时刻留心身边的一草一木。”
“多谢提醒!”
“这里还住得惯吗?若是有任何要求,尽管找下人去做。最近,二皇子在宫中,你少靠近他,免得他们又生些坏心思。”
“没事,我虽然不会功夫,但是随时都带着药呢!虽然太后赐封的西海贵人并没有实权,但是也可在后宫畅通。人人忌惮着我医女的身份,也不会随意乱来。我不是皇妃,你后宫的人也不会找我麻烦,这些倒是少了许多事!”
刘礼知道禾雨是在怪他没有将她纳入后妃,但是他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如何的正确。
长痛不如短痛,宁可辜负一时,也不肯拖累一世。
“后宫并不是个好去处,你还是早些找一个安宁的地方吧!一身才华,何处都可以施展!”
“可是芳华短暂,不能慢慢寻找良人!”
“儿女情长,自看缘分,不可勉强!”
禾雨笑笑,带着些苦涩的意味,不再看刘礼的神色。直到,目送他远去,禾雨才能完整地哭出来。
“哪有人心里装不下儿女情长?你只是没有碰到喜欢的人罢了!虽然你不喜欢我,但我还是会留下来陪你度过难关,直到直到你赶我走或者我放弃你!”
她等的人,来了,却像是走了。
禾雨靠在墙上,看了看刘礼背影消失的地方,又看了看这偌大肃穆的皇宫,她觉得心中空荡荡的毫无依存之感。
离家在外,故人不识,一个人的生活自然难受。
仔细想想,其实她根本没有家,这天下谁是她的父母?为何不给她一个家?